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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灭门之祸(十一)
    桑伶脚下匆匆,迅速穿行于山林之中。

    头顶的天色越发的暗了,不过一会,就已经看不太清周围的景色。

    小黑猫一直安静呆在她的肩上,没有吱声。

    桑伶走了好一会, 才发现这家伙今天的沉默,赶紧将他抱下来:

    “马上就要到了,放心。卖鱼羹的铺子关门前,我们一定能赶到。”

    桑伶提出的建议很诱人,可小黑猫此时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只能软踏踏的任她抱着,有气无力的喵呜一声算是回应。

    桑伶更奇怪,将他举起,想要看看情况。

    小黑猫想要给桑伶一个无事的表情时,忽觉鼻尖一凉,是一种寒凉的湿意。

    他抬头一看,阴沉飘着铅云的天空,正零散下着一些小小的白白的东西。

    这东西,是..........

    似曾相识同样满是冰雪的画面忽然冲撞而来,那是白色与红色交织的画面,片段的最后似乎是无数人痛苦挣扎想要求生的脸——

    他们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令人窒息的绝望骤然袭来,想要将他重新拉回地狱。

    他瞬间呆僵,无法动弹。

    桑伶顺着小黑猫的视线,看向了天空:

    “竟是下雪了?”

    她有几分惊讶,忽然手上一阵颤动,小黑猫竟然在拼命挣扎,不顾要掉下去的危险,疯狂扭动身子想要逃开她的手。

    “你怎么了?小黑猫?小黑猫!”

    桑伶还想制止,可对方却是挣扎的更是厉害。

    四目相对,桑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厌恶,害怕,种种复杂情绪慌乱的堆在一起,让人恍惚,他会下一秒流出泪来。

    被这种情绪影响,桑伶顾不得再去询问,赶紧将小家伙抱进怀里,用柔软的身体将对方全然包住:

    “别怕了,别怕了!没事,我在的,没事。”

    手掌随着轻柔的话语,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脊背慢慢拍下,将所有的害怕全部抚平,耐心的,没有半分嫌恶咒骂。

    他将身子全部藏进了面前这个温柔的怀抱里,人生第一次觉得逃避很有用,至少还有她愿意这般安慰保护自己。

    脑中那被雪引起的痛苦回忆,在此时,全部烟消云散。

    强烈的情绪过后,他身体里的乏累渐渐涌现,陷入了沉睡之中。

    桑伶忽然察觉到怀中的小东西一动不动,低头一看,对方已经睡着了。

    她伸手将那睡着了还在皱着的眼睛,慢慢抚平,连同那不美好的记忆也全部擦除:

    “睡吧,做个好梦。”

    轻柔的话语似乎被风吹进了梦中,小黑猫翻了个身,神情放松了下来。

    桑伶将小家伙放进了御兽袋里,继续赶路,终于在鱼羹铺子打烊前,买到了一碗鱼羹。

    店家头一回见到这么焦急的顾客,有些奇怪:

    “客官怎么这么急?天上还在下着雪,怎么不打一把伞?”

    桑伶看着店家将热腾腾的鱼羹盛出,赶忙叮嘱道:

    “半路下的雪,没事,店家你少放些葱花,姜丝,他不喜欢吃。”

    店家顿时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客官看来定是给心上人买的,这般了解他的喜好啊?”

    “不是心上人,我家小猫爱吃,买的多了便都记下了。”

    桑伶拒绝了店家送来的伞,将食盒放进了储物袋,抬步离开。

    见她走的匆忙,又不要伞,店家只能将伞重新收回来,嘀咕道:

    “还真是爱猫如命啊,不过这么挑嘴,没想到却是个猫,也是奇特。”

    回到了谢府后,天上的雪反而慢慢停了下来。

    桑伶将小黑猫从御兽袋里放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桑伶便把他安置在了床铺一角,没有叫醒。

    这处位置是桑伶专门在一边留出来的,不说枕头被子都是亲手缝的,就连身下睡得都是独一份的毯子。

    苏落定定看着姐姐进门之后的忙碌,原本姐姐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吃食修炼住所,这里原本该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可现在什么东西都要分给这只猫一半,态度还是如此特别。

    在桑伶背后,他眼中的暗芒慢慢积蓄,锋利的像是刀剑。

    等桑伶抬起头来,苏落已经换成了乖巧的笑:

    “姐姐,我修炼有些地方不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是书上哪块不懂吗?”

    苏落摇头,懵懂道:

    “是身上,今天白天修炼的时候,便感觉后背很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桑伶看他演示了一遍,白日里的修炼方法,发现并无问题,再用灵气探入经脉检查,也没有。

    “这是什么缘故?”

    她一时想不通,室内昏黄的灯火下,苏落面上迅速闪过一丝什么,再抬脸,已是一片干净天真,拉开了衣服:

    “是不是我长了什么东西啊?”

    桑伶只看见一抹白光,赶紧侧身避开视线:

    “把衣服穿上!”

    苏落不解:

    “姐姐?我后背看不到,又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似乎害怕死亡,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恐惧的细颤。

    桑伶叹气,到底是个孩子,一点点的未知就会联想到死亡,自己吓唬自己,她到底心软了。

    “你转过身吧,只将那痛的位置露出来就好,我看一下。”

    苏落没有失落,坐在了自己床铺的边上,依言照做侧过了身半拉起了衣服。

    桑伶听那边没了动静,才转过头来看,对上的却是一张清瘦白皙近乎半裸的脊背——

    只见一豆烛火下,盖在衣服下的肌肤清透干净,像是一块最完美的画纸盖在一张几欲翩飞的琵琶骨上。

    不过。

    桑伶皱眉看着面前那无数青紫旧淤遍布其上的脊背,只觉心口像是被人捶了一拳的闷痛,这每一处的伤痕都带着施暴者的随意恶意。

    “这些都是谁干的!”

    苏落微微一惊,下意识就想收起衣服,将自己狰狞难看的地方盖住躲藏起来。

    可他动作又像迟钝的木偶,连拉着衣服的手都是颤抖的。

    “姐姐?”

    她不忍心的将他的手盖住,将这个清瘦到只有一把骨头的少年搂紧了怀里:

    “没事,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些人再也不会伤害到你。你现在有我了,放心,谁都欺负不到你的头上了。”

    怀中的人一直在颤抖,连着眼神都在惊恐,仿佛骨子里还残余着无数伤心,桑伶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耐心安慰。

    好半天,她才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停了,不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攥着她的衣袖,没有起身。

    桑伶淡淡笑了一下,快速将他扶起,转过了身。

    “我不看你,只给你这些伤口敷点药。当然,要是有人想擦眼泪的话,我也是看不到的。”

    苏落忍不住低头笑了,眼底一片清明,却没有半点脆弱和泪花。

    一阵窸窣的动静后,他感觉有细腻如丝绸般的触感,在他脊背上轻触离开,是姐姐的手?眼中多了一点隐秘的欢喜和得意。

    还不清楚苏落小算盘的桑伶,此时格外认真,她担心药膏冰凉,还特意靠近烛火照了火彻底化了,才给那伤口涂上,动作轻柔小心。

    最后取了一截细绷带给他包扎,剩下的一小截对半撕开,手指翻飞,下意识学着五百年后苏落的样子给少年的他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好了。”

    苏落一时惊讶时间过得这般的快,转头想要道谢。

    “姐姐。”

    不想,迎面便是一道快速扑来的黑影,利爪直扑他的脸而来!

    身子被人一带,苏落才感觉一道毛绒触感从身旁刮过,黑影落在了床榻之上。

    四目相对,桑伶才发现攻击的黑影竟是小黑猫。

    “小黑猫,你在做什么?你刚才为什么要抓苏落!”

    小黑猫气的还想要扑过去撕咬苏落,被桑伶眼疾手快一把拎了起来: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苏落又没有惹你。”

    “喵喵喵!喵喵!”

    小黑猫气的说了一大堆的话,可出口就成了旁人听不懂的猫语,一肚子的气有无处宣泄说出来,将他气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桑伶本来还在生气,对上这么一个委委屈屈的眼神,一时被触动了过去的记忆,忽然有些气不起来了。再一想,到底是自己害了他,才将他一起拖回五百年前。

    “好了,下次不许了。我都没气你突然出手抓人,你怎么自个还委屈的要掉金豆子啊。”

    “喵!”

    小黑猫:哼,我才没有掉眼泪!

    苏落已经将衣服穿好了,看着桑伶没说两句小黑猫,又转头安慰上了,手指狠狠的攥了起来,面上却是好奇问道:

    “姐姐,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小黑猫这么生气啊。不过,还是姐姐出手快,不然我脸上就要带伤了。”

    他似乎是在夸奖和庆幸。

    一句话温温软软,没有任何尖刺,偏偏听在小黑猫的耳朵里,就像是洒满了白砂糖的毒药,不顺耳的很。

    桑伶赶紧检查了苏落的脸,发现并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幸亏没伤到。”

    她看着小黑猫气呼呼不服气的表情,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小黑猫的鼻尖,嗔怪道:

    “你刚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才如此的啊?不过,一言不就动粗可是不行。”

    小黑猫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一下子被猜到,一下子站了起来:

    “喵?”

    桑伶看懂了他的想法,不知为何忽然沉默了。

    苏落看着她,突然开口问道:

    “是不是姐姐从前也这般?”

    桑伶沉默很久,然后轻声说:

    “从前我也总被别人设计刁难故意陷害,明明我是事出有因,为什么大家还要将所有的罪过怪在我一人身上。时间久了,印象就很深刻。刚才我一看小黑猫刚才的表情,就想到了他的心情,联想到了当初。”

    小黑猫周身一僵,一双眼睛定定看了过来。

    苏落皱眉:

    “此人怎么这般的坏,周围人都没有发现吗?”

    桑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女子最善伪装,像是月宫仙子下凡一般。有谁能看得出她的恶劣?个个恨不得将我踩在泥里,讨好了仙子才是要紧。我又有何重要?我的处境活的悲惨,又有何重要。”

    “我替姐姐出气,下次再遇到此事,我定是和姐姐是一头的,绝不做那眼瞎之人。”

    苏落的话又轻又快,每一字每一句都化成了一把尖刀戳进了某个眼瞎之人的心口。

    原来,当初她的处境竟是陆朝颜造成的。他原本只以为是她心性不好,或者修为不高,才在众弟子中活得艰难,不想一切却是陆朝颜的有心推动。

    他眼睛微微闭起,心口苦涩难当,原来被人孤立误会有口难言竟是这般的感觉,自己刚才的愤懑委屈可能还不足她当年的半分。

    当年,是他做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