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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玉瓶
    也不知是何缘故,那日之后裴卿便再未来过长宁宫,不过该有的东西倒是一样没少地送来。用过解毒丸后,宋清安也不再发热,连伤口愈合都快了些。

    这些天渐渐暖和,庭院内多了不少说不出名的花草。宋清安让人摘了一些,养在裴卿留下的玉瓶内。

    白色小花在那不大的玉瓶内,倒也别有一番情趣。也不知是否错觉,白花的花瓣越发晶莹剔透了。

    “公主,二殿下来了。”

    宋清安正拿着玉瓶瞧,闻言赶紧搁下了玉瓶,唤来竹烟将床头两侧的花灯取走。

    “兄长。”

    宋清安坐在床榻上,靠着软枕与宋清怀一笑。

    宋清怀坐在早就放在榻边的椅上,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床头的玉瓶。

    “玥儿好雅兴。”

    宋清安顺着他眼神看去,莫名有些心虚。

    “兄长说笑了,我又不能下榻,每日呆着无聊,只能自己找些事做,谈不上雅兴。”

    她面上挂着柔和笑意,一边说着就要往外坐,果不其然牵动到了伤口。宋清安低呼一声,成功将宋清怀的注意力吸引开。

    “御医不是说过吗,你得小心些,不能有大动作。”宋清怀口中责备,却是轻轻将宋清安挪出了一些。

    “谢谢兄长。”宋清安全然不在意,眉目一弯,“兄长这些年在秦州,过得可还好吗?”

    宋清怀刚想询问什么,又被她这一问题堵了回去。

    “好……也不好。”宋清怀沉吟片刻,“我回来后,只怕有不少人盯着你我。玥儿……千万记好御医的嘱托。”

    宋清安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兄长觉得……姜太师如何?”

    宋清怀蹙眉:“宸妃找过你?”

    “在兄长回来之前便有了,”宋清安微微仰了头,“她想拉我一同对付柳氏,我觉得……”

    “不可。”宋清怀的神色有些严肃,“我先前虽不在京中,却也能知道一二京中之事。姜太师……”

    大抵是他觉得说出来总不够稳妥,便差竹烟取了纸笔,写给宋清安瞧。

    宋清安看过后便立刻将纸在榻边的烛灯上燃了,神色也不大好看。

    “兄长,此事确真吗?”

    “有七八成。”

    宋清怀认真道:“不可与宸妃走太近。”

    “兄长放心,我自有分寸。”

    宋清安说着便捂了捂胸口,像是伤口又疼了一般。

    “说也奇怪,玥儿为何还居在此处?”

    宋清怀四下环视一番,有些不满:“可是有人故意阻拦?”

    “先前是因柳氏想让我去和亲,便没安排迁宫一事。”

    和亲之事早已尘埃落定,此刻与宋清怀提起倒也无妨。

    “后来宫中忙乱……不过兄长放心,迁宫旨意已下来了,等我养好身子便可。”

    宋清怀眉头拧起,和亲的事他自己也猜到一二,但听宋清安自己说起终究不同。

    “裴卿来过吗?”

    宋清怀冷不丁发问,让宋清安怔了怔。

    “裴掌印……?兄长,裴掌印来这里做什么?”

    宋清安微微讶然,面上神情不似作伪。

    “你那玉瓶……看着像东厂的东西。”

    宋清怀淡淡,此等羊脂玉,宫中也不多见。也只有东厂舍得来做药瓶了。

    “真的吗,兄长还认得这个?”宋清安一笑,倒是坦然,“是有个常跟在裴掌印身边的人来过,就是他带来的。”

    刘泉?宋清怀闻言便想到了此人。

    刘泉常跟在裴卿身边做些探查之事,他来长宁宫也说不上奇怪。

    “那位公公来送了药,又问了我些关于丽美人的事,之后便走了。”宋清安看向窗外徐徐道,似是回想。她顿了顿,将视线挪向宋清怀。

    “兄长问裴掌印做什么?”

    宋清怀看着那双与自己几乎相同的眼睛,良久才移开眼神。

    “……无事。”

    “羽林卫中还有些事,我先走了,玥儿好好休息。”

    宋清怀自袖中取出个油纸包着的东西:“在宫外看见的,顺手就带了些。”

    宋清安接过打开,里头是一块小小的杏仁酥。

    “记得你喜欢吃甜的,但御医说过得忌口。”宋清怀说着揉了揉她发顶,“等你身子好了,兄长带你出宫一趟。”

    宋清安低着头轻声应了,听到珠帘响动后她突地高声:“兄长!”

    宋清怀回过头:“何事?”

    宋清安默然,这个角度他们都看不见彼此。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最终宋清安道:“丽美人……是不是已去了?”

    那头许久没有回应,宋清安以为宋清怀已走了,却听他道:“是。两日前,凌迟处死。”

    宋清安仿若卸去周身力道,靠在了软枕上。良久,她一手摸向枕下,取出一个玉镯。

    便是那日阿芍给她的。

    宋清安紧紧握了握玉镯,又将它放了回去。

    或许兄长并不想听她问这个……他想听些其他的。

    她是真不想让兄长发觉什么……

    但兄长如此待她,总让她觉得心中有愧。或许这是宋清怀故意为之,但宋清安也不可能因此忽视他是如何待她的。

    宋清安心下一叹,掰了点杏仁酥小口小口吃着。

    --

    刘泉觉得这几日的掌印大人很是古怪。

    比如看折子时不时出神,比如听他禀报时心不在焉……

    掌印大人可从未如此过!

    想起先前他的疏漏,刘泉更是惴惴。

    掌印大人该不会在想如何处理他吧?

    以及这几日掌印大人时常去刑狱司,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听刑狱司里的人说,先前抓的那几个暗探都被掌印审得不成人样了。

    刘泉觉得以他那点事,总不至于引得掌印大人如此生气,定是另有其人!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让掌印大人消气啊。

    刘泉苦思冥想了好些日子。这天晚上,裴卿终于没再去刑狱司,而是在书房内不知写些什么。

    刘泉自外进来,小声询问裴卿之后可还要去刑狱司,得到回答后,他鼓起勇气道:“掌印大人可要去长宁宫?”

    裴卿抬眸,无甚感情的眼瞳盯着刘泉看了许久。直将他盯出冷汗了,这才收回视线。

    “为何?”

    “奴随口一提,掌印大人不必介怀。”

    刘泉囫囵着,只听得笔毫划过纸面发出的窸窣之声。

    半晌,才听裴卿道:“那便去吧。”

    “是。”

    刘泉忙不迭去准备,裴卿却没动。他伸手,用指腹顺着笔画划过墨迹未干的字。

    裴卿动作轻缓,似是在抚摸着谁。

    那纸上赫然写着:

    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