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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十一章 宴集
    外头又开始飘起雪,想来柳绮筠办那赏雪宴也是让钦天监择过日子的。梳妆毕后,宋清安走到殿外,便见天地茫茫,皑皑纯白。

    针工局的人很快到了,宋清安眯了眯眼,有些困惑。

    领头的人……她认得。

    刘泉走在前头,有些不敢去看宋清安。其后的针工局掌印则亲自捧着衣裳,心里惴惴不安。

    这昭定公主莫非真转运了不成,怎连裴掌印都派人来,派的还是身边的刘公公。

    针工局掌印如何猜想,刘泉并不知道,他只觉得宋清安有些可怕。

    昨夜他亲眼看着裴卿将宋清安抱了出来,抱上了轿子,还让他将她送回去。

    天老爷,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奴给公主请安。”

    走到近前,刘泉躬身见礼,宋清安颔首,柔声道:“雪天难行,诸位辛苦了,进来吧。”

    她的态度一向极好,让这些宫人很是受用。

    “公主与奴客气什么,都是分内的事。”针工局掌印笑眯眯地接话,一边示意身后的宦人上前,“这些衣裳都是给公主的,公主瞧瞧可有合眼缘的?有要改的地方,尽管与奴说。”

    宋清安的视线落在针工局掌印手上,她停顿了一会儿,那掌印极有眼色地将衣裳呈上。

    竹烟替宋清安接过,两人去了内殿试衣。

    刘泉站在一旁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昭定公主为何……为何一眼就相中了掌印大人送来的。

    其实刘泉疑心掌印大人早就准备了这件衣裳,毕竟赶制也需要时间,就是不知掌印大人是何时起的这心思了。

    一众太监候在外头,有长宁宫的宫人照吩咐送来了热茶。

    刘泉默默思量间,宋清安换好了衣裳,自内殿走出。

    她素日穿着简单,这一身月白色倒很是衬她。但若仔细看去,便可发现上衣下裙皆为月华锦,用金线绣了花团云雀的纹样,行动间浮光溢彩。

    这衣裳瞧着寻常,却是这一批中最奢华的。

    宋清安只静静立在那儿,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身极其适合她,更是令她面容似妖而近仙,恍若自月上而来落入凡尘的仙娥。

    “我挺喜欢这件,就留它吧。”

    针工局掌印回过神来,连连应是,问道:“公主可要再看看?”

    “让竹烟替我选些颜色素净的就好。”宋清安深觉试衣麻烦,将此事丢给了竹烟。

    “这上衣的下摆可再改短两三寸。”

    “是,公主放心,今晚就能改好送来。”

    宋清安轻声应过,便回了内殿更衣。

    刘泉也有片刻失神,在宋清安走开后,他不由得暗自感慨。

    如此美貌与聪慧,也难怪掌印大人关注。

    竹烟又择了几件后,这一番选衣便结束了。刘泉随针工局的人一并告退,就好像只是来一旁观摩一般。

    宋清安望着几人离去背影,想到昨日裴卿似乎提了赏雪宴,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

    长乐宫。

    芙夏掀帘入殿,与柳绮筠耳语一阵。但见柳绮筠面色渐渐凝住,低沉下来。

    “宣王怎就要入京了?”

    宣王是梁帝的胞弟,虽为亲兄弟,但生在皇家,早没了骨肉情分。梁帝一直十分忌惮宣王,给了他一块偏远封地便将他赶出了京城。

    可梁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二皇子宋清怀或能继承大统。可这二皇子又被梁帝放了出去,储君之位悬空,梁帝的身体愈发差劲。倒是宣王还好得很,这下便有人动了心思。

    柳绮筠的父亲柳相便搭上了宣王的船,已私下往来许久。

    “娘娘,这是大人的家书。”

    芙夏将柳相送来的信递给柳绮筠,后者看过以后,面色却越发凝重。

    “父亲他们太心急了。”

    宋清安的事陛下都还未下旨,边地尚无定数。这样的情况下安排宣王入京,定会引来陛下猜忌。

    芙夏对这些一知半解,只默默立在一旁。柳绮筠忖度片刻,便要来纸笔回信。落笔前,她又想起一事。

    “对了芙夏,那些衣裳都送去了吗?”

    “回娘娘,都已送到了。昭定公主选了几件,眼下针工局正在改呢。”

    闻言柳绮筠笑了笑,悠悠道:“好呀,便让她高兴几日吧。”

    这每件衣裳里都夹了毒,只要宋清安穿过,待她嫁去以后,便会慢慢虚弱而死。宋清安一死,宋清怀也撑不下去。

    柳绮筠一想到这些便甚觉愉悦,到那时,便无人碍眼,无人阻拦了。

    “记得悄悄送出去。”

    芙夏离开前,柳绮筠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

    大雪飘了一日,到夜里才渐渐歇了。待到赏雪宴那日时,宫墙檐瓦之上都铺了层白色。

    雪后初霁,阳光倾洒而下,天却比昨日更冷上几分。还好赏雪宴定在了午膳后,总归要和暖一些。

    宋清安穿了昨日选的那套月白色衣裙,外披石青缂丝银鼠披风。说来也奇,后来是刘泉将她与竹烟所选衣物送来的。

    虽说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刘泉这么做,多半说明那批原本的衣物都有问题。

    柳绮筠……

    宋清安坐在软轿中兀自思量。

    抬轿人虽努力保持平稳,却依旧免不了颠簸。宋清安坐在其间,忍不住将此与裴卿的轿子比较了一下。

    终归是裴掌印的轿子坐得舒服啊……

    她心下轻叹,一边掀起轿厢上的小帘向外看去。

    赏雪宴在御花园内的莲芳亭进行,宋清安眼瞧着道旁跪伏在地的宫人渐渐多起来,便知她们将要到了。

    哪怕冬日里,御花园内百花衰败,侍弄的宫人也不会少一个。

    宋清安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放下了帘子。片刻后,她感轿子落地,有宦人在外高声通传。

    “昭定公主至——”

    随着这一声通传,早已候在莲芳亭内的贵女们亦纷纷站起,向软轿方向看来。

    一貌美侍女掀开轿帘,轿中递出一只纤白玉手。贵女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再度看去时,里头的人已由侍女扶着下了轿。

    走来的女郎腮凝新荔,唇若点朱,眼眸似是含情,在一片白中分外夺目。贵女们纷纷带了笑,等宋清安走入亭中时,她们一同福身见礼。

    “给公主请安。”

    宋清安柔柔一笑,温声道:“诸位不必多礼,快坐吧。”

    话音刚落,已有贵女十分熟络地上前挽过宋清安手臂,带着她坐下。莲芳亭四周已由屏风围起,只留了一个口子供人出入。座椅上皆铺了软垫褥子,亭内烧足了炭火,并不会感到寒冷。

    宋清安在打量亭子时,那些贵女也暗中打量着她。她们皆出身高门,自然认得这些。这昭定公主的打扮看似简单,却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头上的簪子是上好白玉,身上衣裳则是月华锦……月华锦在京中,可谓千金难求。

    她们喜爱珍稀华贵的东西,又鄙视那些张扬奢靡的作派。宋清安这样状似低调的风格,最是符合她们心意,亦会被她们视作“同类人”。

    这些挑剔的贵女对同龄女郎极其吝啬夸赞,但或许是因宋清安合了她们眼缘,或许是有昭定公主的身份在,便有人出言赞道。

    “公主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宋清安顺着声音瞧去,说话的女郎正笑盈盈看着她。宋清安大方应承下,顺便夸了夸那女郎的耳坠翡翠成色不错。

    这一来一往便打开了话匣子,贵女们从头饰聊到胭脂,年轻女郎在这种事上总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