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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十章 醉酒
    夜幕很快降临,宋清安瞧着窗外渐深的天色,心跳得越发快。

    也是竹烟走运,早些时候在路上偶遇了贺年,从他那里知道了裴卿的消息。

    他今夜是有空的,贺年也答应了会与裴卿说起此事。

    珠帘轻响,是竹烟进了内殿。她脚步轻轻,手里提着已经装好的食盒。

    “公主,都处理好了,可以走了。”

    也不知竹烟用什么借口将那几个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宋清安直到由刘泉引着进了宁水苑,都还有几分恍惚。

    预想中的惊险都没有发生,一切顺利地超乎寻常。

    想来这其中大多是裴卿的功劳,竹烟在柳绮筠派来的那些宫人里并不能说得上话,乃至来接宋清安的轿子,也是裴卿派来的。

    宋清安低下头看向手中食盒,原先还惴惴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可怕。

    她都走到如今这步了,还怕什么呢?

    眼前光亮渐近,宋清安抬起头,刘泉先她几步走去,轻轻在门上叩击几声。

    “掌印大人,昭定公主到了。”

    “进。”

    刘泉应声推开门,宋清安一眼望去,便见到了桌案之后的裴卿。

    此处当是裴卿的书房,正中摆了一紫檀木桌案,案上书简奏折堆叠,其后是一书架,几乎占去了整面墙。两边各设香炉灯烛,纵是夜里也明亮如昼。

    裴卿正执笔写些什么,这个时辰他穿戴更随意些,垂眸写字时,像极了位清贵公子。

    宋清安很快收回视线,乖顺地垂下头迈步而入,刘泉贴心地在其后带上了门。屋中正暖却不见炭盆,想来……是设了地龙了。

    宋清安暗自盘算,那紫檀木也是御用品,裴卿这里,倒真是与帝王规格相差无几了。

    “公主站在那里做什么?”裴卿撩起眼皮,一张口便打破了清贵公子的形象,“差点忘了。咱家该恭喜公主获封,是……昭定公主了。”

    宋清安自然听出裴卿在嘲她,但她来之前已对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是以她只充不知,还笑着谢过:“多谢裴掌印。”

    她慢慢往书案走去,将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物什一一放上书案。

    “我得了壶好酒,便想着与裴掌印一同品赏。”

    裴卿瞧了眼案上玉壶,酒尚未倒出,已有馥郁香气飘散。该是陈酿,的确是好酒。

    “公主是如何得来的?贵妃娘娘……应当不会赏赐这等物什吧?”

    “自然不是,”宋清安抿唇一笑,梨涡浅浅,她一边斟酒一边说道,“这是我母亲留下的。”

    裴卿扬眉,淑妃之物,便与陆家有关。她倒是有几分胆魄,敢将把柄递给他。

    “母亲与我说,这是陆家的旧俗。此酒,只可于女儿出嫁那日打开。”

    说话间,宋清安已将酒盏斟满。她放下玉壶,一手向裴卿递去。

    “今日陛下赐了封号,我恐约期将近,便想……”

    裴卿已伸手,却没有立刻接过酒盏,两人指尖相叠。宋清安没有说下去,却尽在不言中。

    她面上平静,心却跳得飞快。她瞧着裴卿的手,指节修长而苍白,腕骨清瘦,利落线条向上绵延隐没在袖中。

    她盯着那只手,只盼它赶紧接过。

    “承蒙公主错爱,咱家真是受宠若惊。”

    裴卿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半点“受惊”模样,极其坦然地接过了酒盏。见此,宋清安心下微松。

    “我敬掌印一杯。”宋清安抬袖掩面,喝下杯中酒。浓醇的酒液令她晕眩一瞬,宋清安将微倾酒盏,向裴卿展示已空了的杯底。

    裴卿垂眸轻笑,却没有动。他只嗅了嗅香气,于心中感慨。

    陆家陈酿,果是名不虚传。

    宋清安又拿起了玉壶,却是慢慢向裴卿身侧靠近。她轻轻挨上裴卿肩头,一边给自己添酒。

    酒盏轻碰发出清脆玲琅之声,宋清安微微俯身,与裴卿碰杯。

    “这一杯,谢裴掌印搭救之恩。”

    说完,宋清安再度饮尽杯中酒。

    裴卿依旧没有动作,宋清安并不在意,给自己倒了第三杯。

    “这一杯……”宋清安将玉壶放在案上,缓缓贴进了裴卿怀中,一番动作下酒液微洒,洇湿了一小片衣襟,“……谢裴掌印愿承我之情。”

    裴卿执盏的手就在眼前,宋清安勾唇一笑,与他碰杯。随后如同前两次一般,她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三杯醇酒下肚,她眼神几多迷离,面靥飞红,如有桃花汁水皴擦点染。酒液润湿了唇瓣,烛火之下,朱唇现出点点晶莹。

    酒香混杂着宋清安身上的月麟香,她比陈酿更醉人。

    裴卿一手揽住宋清安肩膀,她整个人软绵绵的,他怀疑只要他一松手,宋清安就能滑下去。

    他低眸瞧着宋清安的脸,终是抬手,将酒饮尽。

    “那咱家,便谢公主抬爱。”

    见裴卿终于喝了酒,宋清安彻底放下心。她已有些醉了,于是情绪更外放些。

    裴卿便见怀中人突地展颜一笑,如云破月明,看向他的眼眸更是情意缱绻,倒像真的欣喜。

    “裴掌印高兴吗?”

    宋清安轻声询问,不等裴卿回答,她长睫低垂,几多妩媚羞怯:“裴掌印若是高兴,我便高兴。”

    她感到揽在肩头的手收紧,低下的眼眸中划过得逞的笑意。

    “公主醉了。”

    裴卿眼瞳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宋清安的手随之攀附上来,勾住了他脖子。

    “是吗,”宋清安探了身子,面颊与裴卿挨得极近,近乎耳鬓厮磨。

    “醉也罢,醒也罢,能由我心意一回便好。”

    鸦羽般的眼睫似能扫到裴卿,宋清安喃喃着,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她的头已开始发晕,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宋清安适时闭上眼睛,倚在裴卿怀中放松下来。

    在意识尚存时,她隐约听见裴卿说了什么。

    “……赏雪宴。”

    --

    宋清安再度醒来时,已回到了长宁宫的寝殿中。身上的衣服已尽数换了,她颇感惫懒,虽是醒了却不愿起来。

    但竹烟听到动静,走来将帷幔掀开。

    “我昨日……”

    “是掌印大人让人送公主回来的,”竹烟取来水让宋清安漱口,接着道,“公主以后可不能如此了,婢子瞧着,公主昨日醉得厉害。”

    宋清安心下一哂,她的酒量的确不怎么样,三杯就倒。但裴卿将她送了回来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原先可是想着,若真要在那里过夜也罢了的。

    宋清安胡乱应过竹烟,漱口之后又躺了回去。竹烟却托住了她的后颈,不由分说道:“公主别睡了,过会儿针工局的人就要来了。”

    宋清安迷迷蒙蒙回过味来,前段时间针工局便来过,说要给她裁衣……

    她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