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落地窗外夜色缭绕，黑色苍穹下，这座城市灯火通明，隐隐连成斑驳的光彩。

    孟远在姜旭这边打了一天的游戏，抬头的瞬间，差点没被姜旭吓坏。

    好好一个大男人，大晚上的，围着条围裙，到处晃悠，目光还幽幽的。

    走路也没有声音。

    靠。

    孟远收起手机，没什么待下去的兴致，一边穿黑色皮夹克，一边说，“你他妈有病吧？晚上不吃饭，现在好了，要自己做饭了吧？”

    但是谁他妈一个大男人晚上吃饭喝鸡汤？

    说到这，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最近口味很奇怪，你什么时候爱吃这种补品了？还下红枣？怪恐怖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来大姨夫了？”

    姜旭冷冷扫了他一眼，“滚。”

    孟远决定麻溜地滚，“我立刻搭飞机走。”

    姜旭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看了眼腕表。

    八点整。

    又看一眼手机。

    八点整。

    没有一条信息。

    他又像幽灵一般要飘回厨房，孟远摸着烟，没头没尾来了句，“唐茜说要还你外套，你怎么说？”

    姜旭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我不穿女人穿过的外套，你让她扔了吧。”

    孟远神色微僵，语气柔和了几分，“不管怎么样，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两个人都有责任。”

    顿了一下，他又说，“唐茜这次情绪好像稳定多了，可她还是没有要陪伴萌萌的想法，也没有找到孩子父亲的意思。”

    姜旭拿勺子的动作一滞，“萌萌我们可以养一辈子，但是如果有母亲的陪伴会更好。”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孟远又问他，“你对唐茜真的没有感觉吗？”

    姜旭几乎没有犹豫，“没有。”

    “而且，我已经结婚了。”他补充。

    孟远嗅着鸡汤的味儿，苦涩地开口，“道理就是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这儿，她怎么就不懂呢？”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

    孟远也知道姜旭真只把唐茜当妹妹，索性转移话题，“算了，我继续守护她咯。”

    姜旭眉心微动，嗯了一声。

    孟远双手踹兜里，正准备去找唐茜，想起什么来，喊了他一声，“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你这鸡汤是给他准备的？”

    姜旭眉心一跳，“不是。”

    孟远觉得也是，姜旭和姜远两人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当年姜旭他母亲去世的事情，闹得挺大。

    这两兄弟，关系不算多好。

    姜旭都没有给他做过鸡汤，怎么可能给姜远做？

    这么一想，孟远知道了，“哦，给你那个老婆做的？”

    姜旭没否认，开始赶人，“你可以回去了。”

    孟远也没打算真和他心平气和坐下来喝鸡汤，怪恶心的，他没多说，直接溜了。

    这层楼又安静下来。

    他慢吞吞回厨房，盯着浓白鸡汤滚起袅袅白烟，摸出手机。

    信息提示音正好响起。

    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他手指微动，划开。

    【温】：不好意思呀，我这边堵了车，已经过八点了，我们再约时间吧？

    姜旭沉默着退出聊天框。

    与此同时，姜远的头像在朋友圈闪动了一下。

    姜旭顺手点开。

    他在一分钟前刚更新了一条动态。

    他发了一张塞车的照片，文案是：第一次觉得塞车也还不错。

    照片不偏不倚露出的那个小角，是一个粉色的甜品盒。

    底下很隐晦地拍到了一个女生的手部，细腻粉白的手腕关节上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姜旭安静地盯着那颗朱砂痣看，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

    而后重重从最高处坠入深渊。

    -

    等了好久，车流都没动过一下。

    温清韵只好满怀歉意地给姜旭发了条另约时间的讯息。

    时间已经过八点。

    他大概已经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直没有回复她。

    “在等男朋友的信息？”姜远忽地开口。

    温清韵说，“不是，是和姜旭解释一下今晚送不了酒给他了，他说他八点后没有空的。”

    “太好了。”姜远听她说完，倏地来了这么一句。

    温清韵睫毛颤了颤，“？”

    路边灯光暧昧地洒进车内，将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照得更加澄澈动人，她的睫毛生来就长而卷，皮肤白到发光，头发又长又黑，乍一眼看去，跟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可爱。

    褪去了学生时代的朦胧青涩少女气息，她已经出落成带着点妩媚的小女人，又纯又欲。

    姜远笑了一声。

    笔挺衬衣裹住结实泵张的肌肉，胸口就这么微微起伏了一下。

    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温清韵怔愣住的瞬间，听见他温和地开口，“我能邀请你喝咖啡吗？”

    窗外骤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声如同轻柔的钢琴曲，她撞上他温润清冷的眉眼。

    再次重逢，她分明没有少女时代的小鹿乱撞。

    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无法拒绝他。

    又或是因为他，她喜欢的类型一直是沉稳温柔。

    雨还在下。

    冰冷雨珠滑过玻璃窗，她开口，嗓音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好呀，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在这个雨夜，他们默契地隐去当年的事情。

    她没有说，她当时对他心跳砰砰过。

    他也没有说，他当时不告而别过。

    现在的现在，他们以成年人的身份相处。

    一个电话倏然打破这份越滚越浓的暧昧。

    姜远眉目微蹙，轻声道歉，“抱歉，我接个电话。”

    温清韵轻点头。

    望着窗外霓虹灯色，她听见他的嗓音清清冷冷地在空气中浮动。

    他在讲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听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他的嗓音似乎带着丝倦意，忍不住侧头去看他，才发觉他的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黑青色。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姜远忽然挂了电话，眸间闪过淡淡的笑意，“抱歉，等地很无聊吧？”

    温清韵急忙说，“不会。”

    顿了一下，她问，“你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吗？”

    姜远眉眼间闪过很浅的讶异，他揉了揉眉心，嗯了一声。

    温清韵又问他，“要不我们改天再约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咖啡不重要。”

    “重要。”沉沉夜色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