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却久久听不到秦芷出声，他忍不住大着胆子微微抬头，看了过去，却见秦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眼睛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落在自己的心上，他脚一软，“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秦……秦爷，小的在码头干了几……十年了，也跑……跑过十多年的船，这，这里，不，那边，那边的水流，要，要更，更平缓一些，要是，要是再往那边，挪……挪一点……”
明明是他最擅长的东西，还有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可是在这位年轻的爷面前，老头却不由自主地结结巴巴，几乎语不成句。
“你叫什么名字？”
秦芷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终于开口。
“小的，小的叫刘荣，荣，荣光的荣。”
“修码头这事非同一般，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把你丢到海里祭海神。”
秦芷目无表情的样子，让她的声音像是寒风一样直刺内心。
那个叫做刘荣的老头，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了。
“带他去勘察，晚上之前，给我一个施工的规程出来，要是……哼，就直接丢到海里喂鱼。”
秦芷话不止让刘荣心惊胆战，就连老罗也有些心里发毛。
这是姑娘家吗？这比爷们还爷们啊！
老罗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提了醒，再次警醒自己，千万别在这位“爷”面前出差错。
这哪是什么俏娇娥啊，分明是女罗刹啊！
老罗心里暗暗记下了，回头一定得警告一下那些小崽子们，这些家伙打从见过秦芷之后，就私下里各种议论，这要是被秦芷知道了，估摸着怕是落不下什么好。
老罗见刘荣在秦芷面前都快行动不能自理了，连忙应了秦芷的吩，把刘荣给带离了。
离远了些之后，刘荣总算缓过劲来了。
“谢，谢过罗爷！”
老罗阴测测地盯着他，说道：
“得，你可别谢我，还是想想，怎么完成这差事吧。”
在老罗看来，刘荣的举动，不外乎是想混口吃的，或者这老头是在码头干过，但要说从头规划修码头？啧，不是他不信，而是就没法信，真要有那个能耐，还用上这里混口饭吃？
没承想，提到差事，刘荣忽然来了精神，“罗爷，这您不用担心，小老儿再怎么说也是在这行混迹了几十年了，别的不说，修船修码头我还是有几下子的。”
他这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表现，让老罗十分意外，但见这老头这么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老罗心里嘀咕起来，难不成这老头真的有几把刷子？
他悄悄看了一眼秦芷，所以，这位主儿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她也不懂，乱蒙的？正好有人撞上来了，就借机让这老头拿个章程出来？
一时间，他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总算还有理智，并没有走神太久。
“行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老罗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脸不耐烦地打发刘荣先去领点吃的就去干活。
或许是见到刘荣这副样子，还能混到口饭吃，不少人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老罗有心想地去找秦芷商量商量，扭头一看，见她却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怯意来，这位怕不会喜欢下边的人，事无巨细地去烦她吧？
思忖了好一会儿，老罗板起脸来，把架势端得足足地，带了点傲慢，扬声对那些流民们喊道：
“都给我规矩点，排好队，别特么乱挤！”
人群安静了不少，老罗又开口道：
“我们青龙山修这个码头，要的是人才，只要你们像他一样，有个一技之长的，都可以自告奋勇，找我报名，本事越大，发的食物越多！”
人群一阵骚动，刚刚刘荣自荐的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会儿见刘荣果真拿了三四个饼，就更加激动了。
“什么？靠力气的只得了一个饼，这老头能得那么些个饼？”
“你没听到吗，有本事，发的食物多！”
“嘿，那老子也有本事啊，老子砌墙那可是百里挑一，无人可比的！”
“嘁，我家祖传三代的木匠，够有本事了吧！”
“不知道种田种得好的，算不算呀？”
“大爷，行行好，我家小儿子才三岁呢，两天没吃饭了，您老给个饼呗？哎，半个也行啊，掰点也可以呀……”
“啧啧啧，真是……”
“我做饭特好吃，我家祖上可是给皇上做过饭的，不知道算不算有一技之长呢？”
“罗爷，看看我……”
“罗爷……”
……
很快，老罗就被流民们给围了起来。
老罗开始心里还有些嘀咕，暗中观察见秦芷也没有发话，心里定了不少，稳了稳神，便开始筛选起人才来了。
经过简单的问询，根据这些人会的手艺，又来了一次分流。
靠力气的，先给一个饼，有手艺的，给两个饼，这极大的刺激了大家的积极性，很多人拼了命地把自己的所长展示出来，就为了混个“手艺人”。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从四面八方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些年老的人也闻风而来，就因为听说了刘荣的事，都想来碰碰运气，搞不好还真的能分几个饼子，这可就是好几天的口粮了。
那边厢，早早就报名领到饼子的人，已经干了半天活了。
路天和身先士卒，带着人又搭起几个棚子。
他们今天的工作效率可比昨天高了许多，主要是路天和主打就是一个杀鸡儆猴，能用十分力的，绝不惜一分力。
别人是要砍几十斧才能砍断一根一人合抱的树，他倒好，三下五除二，几下就砍得只剩一点点相连的地方，再直接来个一脚，就整倒了一棵树。
那些小的，手臂粗细的，直接就倒拔杨柳般，用力一拔就连根拔了起来。
这样一来，直接震住了青龙山众人和流民。
而等搭好了一个大棚子之后，青龙山上就下来了一群妇女，看着年纪大约三四十岁，可能因为长年劳作，又是靠近海边，一个个都十分显老，满脸沧桑。
但让人看了就徒然生出一股安全感了，仿佛是家里长辈操持着家务，多少带了点家的感觉。
这些人是秦芷临时和青龙山借来帮着做饭的。
一旦有做饭的，烟火气一起来，家的温暖就开始袭卷人们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