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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心之祸(二十三)
    桑伶眼底闪过一丝诧色,这忽然飘来的味道不香不臭,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气,好生古怪。

    四周一扫,廊道干净,可见并不是来自环境,那这个味道该是来自人的身上了。

    眸中幽幽,桑伶眼神沉沉看向臧天和臧峰远去的方向。之前她和臧峰纠缠交手过,他的身上并没有这股子味道,那就是来自臧天的身上?

    脑中飞速运转,所有关于臧天的信息一一浮现——

    身上气息混杂;

    练功神速,时常闭关,性格脾性变得暴怒,还会杀人;

    刚才臧峰偷东西的事情被轻易糊弄过去,明显就是臧天记忆有问题;

    显而易见,臧天修炼的功法很可能不是正经仙法,而是……

    邪法。

    院内,书房紧闭,像是一个巨兽正张开深渊巨口,等待吞噬。

    想到,曾经大毛向自己描述的往事,当年大妖却被名不见经传、修为不高的臧天杀了,可见,臧天身上的秘密还是很多啊……

    桑伶折返,重新靠近书房,也许臧天身上所有的秘密,可能都能在此处找到答案了。

    “吱呀——”

    轻巧推门进去,书房里空空荡荡、一览无余。丝毫没有机关秘法之所在,当然也没有大妖。

    桑伶府中已被她搜过,确实没有关闭大妖的痕迹,大妖不在此处,那该在何处?

    脑中忽然一闪,一个念头浮了出来。

    原来,竟是那处。

    不过确实,除了那处,其余外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关得住一个大妖,若是放在了别处,来往移动都是困难。

    既然,没有发现大妖的踪迹,那剩下的便是继续探查臧天的功法了。只是,搜寻了一圈,连蒲团都没寻到一个,可见这书房里面必有密室。

    可书房空荡荡,几个书架上只摆着一些装样子的书,其余什么机关结界都没有。就像是个普通书房。

    若是之前没有臧峰的事情,她可能真的就放过了,现在已经知道了此人的不对,她直接检查了第二遍。

    这次,到底是让她觉察出了不正常的地方,鼻尖微微耸动一下,嗅闻得更是清楚。

    “整个府内,居然此处的妖气,是最大的?按常理来说,要是大妖,他杀了人染了血,就该有血煞之气,可这里却是干干净净的妖气,似乎从未沾染过血煞。那就说明此处的妖气,并不是来自大妖身上。”

    桑伶疑惑更甚,感觉面前朦朦胧胧笼罩着一股子的白雾,所有真相都在白雾之后影影绰绰地有了迹象。

    平息心底那股焦躁不安,桑伶停住不动,在一片妖气中,循着味道最重的方位,向着书房一侧慢慢摸了过去。

    最后。

    她对上了一堵墙的位置。

    墙上刷着白粉,苍白如雪。右边靠窗的位置摆着多宝阁,左面略微狭小的墙面,便是挂着一幅画,名为春日踏青图。

    桑伶随便扫了一眼那幅画,见只是凡物,便将目光放在了多宝阁上。

    多宝阁上错落摆着几样法宝,各色灵气交相辉映,色彩缤纷,灵威笼罩,很不寻常。刚才臧峰也在此处徘徊很久,明显也猜到了此处不凡。

    三步,两步,一步,最后桑伶径直走到了多宝阁前,各色法宝奇珍的灵光已经照耀其上,恍惚间,整个人都似乎被光芒笼罩,掩去了眼中清明。

    多宝阁上,有素练千凝雪,水样丝绸,迎风化翼,入水出火;有藏星芥,传闻可容百人千妖,瞬间千里;有两仪分剑簪,造型别致可以作为女子簪发用,打斗时便可化成双剑,防不胜防……

    宝物众多,一时竟能看花了眼。

    “这个臧天收藏还真是丰富厉害,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属于妖祖的东西……”

    声音喑哑暗沉,与平常完全不同。

    此时,桑伶的手已经慢慢摸向了多宝阁其中一样法宝奇珍之上,眼神迷离,带着一抹不同寻常的痴迷狂热之色。

    “属于妖族的东西,就该物归原主。”

    她的指尖距离那法宝只剩下半寸,面前一片空气中,竟忽然看见有几丝细弱荧光微闪。

    溯洄之镜立即觉察不对,大惊叫道:

    “别动!”

    可是为时已晚,桑伶脑中的声音空响一转,却是唤不醒多余神智。

    溯洄之镜顿时急躁起来,想要使出镜中能量,加以阻止,可镜身一晃,只有稀薄甚少的一点,半分震不破这迷障之法。

    之前,为了保护桑伶,从禁忌之地出来后,每次力量反哺,它都给得很多,本想着休眠用不了多少,可万万没想到,此次却是出了意外。

    没了力量组织,溯洄之镜只能扯着嗓子拼命预警。

    “桑伶快住手!住手!桑伶,快醒醒啊,醒醒!”

    “.......醒了,你好吵。”

    尖距离那多宝阁只剩下最后一指的距离,险险停下。

    视线微瞥过那几缕飘在面前的“细线”,眸光冷然。

    她慢慢抽手,向后退去,整个人都离这被人设了迷障之法的多宝阁足有一丈之远,才停了下来。

    溯洄之镜抓紧道:

    “还好你本心还算坚韧强大,立即醒了。这多宝阁古怪,法宝光芒就是障眼法,法宝之上似乎还笼罩着别的什么阵法,完全就是一个等着笨猪跳的陷阱!”

    被溯洄之镜的“笨猪”逗笑,桑伶缓了紧张的情绪,嫌弃道:

    “镜子,我前脚差点中招,后脚你就骂我猪。也不知道刚才,谁在我脑子里叫得跟杀猪一样。”

    溯洄之镜狠狠一呸,半点不认:

    “谁啊,反正不是我。”

    和溯洄之镜斗了两嘴,桑伶抓紧时间调用灵气运转周身,涤去了那多宝阁的迷障之法,心跳平息,桑伶脑中迷雾彻底散去,恢复了本心。

    忽然,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银白,桑伶抬目看去,只见法宝之上的一片空荡中,有几丝细小如发丝般的东西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带着危险气息。

    这浮在法宝之上的东西,看来就是防御法阵。

    不过,很像……

    “蛛丝。”

    溯洄之镜忽然开口,简单两字,却是道破了真相。

    修真界众人鄙视妖族邪道,在言语地位上恨不得将妖族踩在了脚底,可妖族法宝却是尽收手中,全然利用。

    倒还真是可笑。

    看着面前金光璀璨的多宝阁,桑伶眸光蒙上了一层冷意,这臧天看着粗狂,没想到却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高超之辈。

    刚才臧峰摸了多宝阁上的法宝,臧天就突然出现,很可能就和这个蛛丝有关。

    寻常修士一进书房,探查一圈,很容易就找到多宝阁上,再被这隐秘在法宝光芒之中的迷障之法迷惑。不管是真贪心还是假贪心,直接一网打尽,全送到法宝面前,一触碰蛛丝,就会启动阵法,直接联动臧天那里,全然暴露。

    谁会在经常用的书房里面,设下这等危险的法阵,看来这里所藏不小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那幅画上,与多宝阁的珠光璀璨不同,这幅画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凡物。

    甚至与整个书房都不匹配,这倒是有些古怪。

    桑伶眼睛左右扫了扫,冷笑道:

    “在一个金屋子里藏着一块石头,就不知这石头里面是不是放着金子。臧天还真是聪明,步步都是机关算尽,就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误了自己的性命啊。”

    溯洄之镜半分不信,嘲讽出声:

    “你看他原本就是一个修为不高的修士,要不是当年设计杀了大妖,哪里实力大涨,混得来陇南城的位子。现在威风八面,独女就算是凡人,一场及笄宴都能吸引来多少宗门世家过来贺喜,哪里能误得了。”

    桑伶眸中微凝,却是森冷之意:

    “高楼大厦凭空起,哪里会不塌?”

    说话间,她已经靠近了书房内唯一的一幅画,金屋子里的平常凡物——春日踏青图。

    几笔寥寥,简单挥就,大片写意空白后,便是几枝绿柳,瓦屋院落,一人正在瓦屋前驻足向内看去。

    唯一人物干的事情,好像不是赏景?

    桑伶眼底带着一缕疑惑,看着画中唯一的一个人,他不过一垂髫孩童,年岁不大,却是踮脚看着瓦房内,神情认真。

    “春日踏青图?”

    她的视线在画的注名处仔细看了一下,确认是这个名字后。桑伶眉眼闪动一瞬,思绪翻涌,最后一定,居然直接伸手向画摸去。

    溯洄之镜猛地顿住,正要开口,忽而就见眼前白光一闪,周身微滞。再松时,却是忽然被送进了另一处的空间。

    脚下泥土松软,头顶几缕翠绿青柳微拂,清风微凉,像是来到了春日。

    可明明,陇南城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天气炎热了。

    桑伶环视一圈,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间院落,周边篱笆扎了一圈,环住了一座大瓦房——

    门窄窗小,屋子低矮,里面似乎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几个黑影,里面有人。

    “你们是谁!”

    一道稚嫩刻板的童音响起,回身看来,正是一个垂髫孩童,正警惕地抬头看着她,眼神呆板,像是纸人上被墨水随意点了点的物件,没有半分人气。

    桑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忽然笑了出来,明白自己是赌对了。

    这里,还是陇南城,她也在城主府的书房里,却不是在现实里,而是在一幅画里,一幅春日踏青图的画。

    臧天还真是算准了人心,摸透了人性。

    一堵墙,左面凡物,右面多宝阁,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先去查看多宝阁。

    最后,就算侥幸躲过了多宝阁,可见识了第一关的人,就算最后查到了这幅画上,哪里还敢放心地去摸这幅画?他们只会小心翼翼地在书房里转圈子,就算这幅画摆在他们面前,也只会拿着灵气去试探,可最终的结果,便是这幅画是个凡物,不会引起灵气半分反应。

    谁会知道,有人将这幅画的启动方式,设置成了触摸就能进入。

    只有桑伶这个对臧天心性有一定了解,并在臧峰已经踩过一道雷之后的人,才会侥幸进入到了此处——

    臧天真正修炼的密室,藏在画里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