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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94章 师徒
    父亲显然与张潼早就说好了,替他登门请师,没说几句话张潼就把长子张昀传了过来。那时候的张昀四十出头,儒雅俊美,气质非凡,他是翰林院的学士,朝中最有学问的几位老牌才子之一。

    父亲说张学士自此就是你的先生,你的恩师,快跪下。

    苏绶就跪了,端端正正地行了拜师大礼。

    张昀微笑连连,对他的文章赞不绝口,当场给予了许多提点,后来这些提点的确都让他在科举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也给予了不少鼓励,那些鼓励,都是实打实地说到了他心坎上。

    苏绶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段师徒缘份,是来自于他年少轻狂所作的一首嘲讽贪官的长赋。

    那文章原是几个子弟间私下传阅,后来不知谁传了出去,竟落到了张昀手上。张昀看到后不但未曾训斥,反而大赞其才华,辗转知道是苏家的长子,便主动邀请相见,只是那时苏绶正因为这篇赋而被父亲禁足,不曾知晓此事。

    张家贤名在外,苏绶竟得张昀青睐,父亲岂有不高兴之理?言来语往之间,探得张昀确实爱才惜才,回家后就渐渐起了请其收苏绶为徒的心思。正好苏家与张潼打过几次交道,父亲就挑吉日拜访了张潼,告知了心意。

    不久就得到了张家回音,张昀同意,并且还主动拟定了拜师之日。

    恩师——确确实实是有“恩”的。

    那些年,张昀不厌其烦地教他作文章,教他做官,又教他如何应对朝堂世故。这些年苏绶能够隐藏得这么好,至少有一大半要归功于张昀的调教。科举之前,大家都低调地不曾对外公布。金榜题名之后,苏绶才以进士之身前往张家叩谢师恩。

    那一日,是他苏绶在这条胡同里走得最为春风得意的一次。

    “呀,是苏少卿!”

    不知不觉已到了府门前,吴淙叩开门,门房立刻将门大开,跨出门槛来迎,又朝着身后暮色传呼:“去正院通报,少卿大人来了!”

    张昀对苏绶视如半子,张家上下对他也礼遇有加。不管何时到来,苏绶都能从对方脸上感受到由衷的欢迎。

    “恩师到家已久么?”

    苏绶边走边寒暄。

    “老爷先前回来了,方才却是又出去了,大爷尚未归府,否则倒可以出来陪陪少卿大人。不过老爷交代过留晚饭,所以应该很快就回来。”

    门房殷勤地回应。

    苏绶脚步慢了一拍,又恢复如常,点点头后随着之后来迎门的一名管事入了东花厅。

    “师母可安好?”

    “回大人的话,夫人身体硬朗,昨日被三太太接到府里去消夏了,得过几日才回。——大人且稍坐,小的去沏茶。”

    管事招呼妥当,又躬身走了下去。

    张夫人既然不在府,那自然也就不必前去请安了。

    花厅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家俱都是上好的木头,够用很多年,只是每年刷新漆,看着跟新的一样。苏绶曾在这里,陪着张昀的儿子张栩、张栎接待来访的子弟,那时候年少青春,其乐融融,随着他远赴南边就任,这样的时光也远去了。

    张昀次子张烁生来体弱,未及成年就已早逝,如今正儿八经的子嗣,就是张栩这一房。

    之所以说正儿八经,是因为张昀为了延续香火,也曾纳过一房姨娘,只是并没有起到作用,不是怀上没生下来,就是生下来又没养活。姨娘是张昀的原配夫人主动替他纳的,还是夫人的陪嫁,因此倒不至于是内宅妇人心计作崇导致。

    约摸是因为子嗣缘浅,张昀和夫人一贯对族中子弟爱护颇多,苏绶曾经觉得,自己能拥有这被当朝重臣器重的福份,应该也是有赖于此。

    “大人请慢用。”

    管事亲自奉了茶,退下前往厨房打点晚饭。

    他全家几代人都在张家服侍,苏绶在张家有高的地位他再清楚不过,即使主子没有吩咐,他也知道苏绶既然来了,那么被留下陪张昀用饭,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老爷?您回来了!”

    刚出前院他就看到了停在地院内的轿子,连忙迎了上去:“少卿大人来了,正在花厅里等候。”

    弯腰下轿的张昀停住身势,目光转向他。

    管事只当自己没说明白,把腰更弯下了一点,说道:“大人是来求见老爷的。”

    张昀收回目光,缓慢地走出来站直,朝花厅方向望了一眼:“是么。”

    随后抬步,步履同样也是缓慢的。

    走到门槛下,他凝目再望了望,而后沉气跨门,如常走了进去。

    “延良来了?”

    苏绶正静坐时,斜阳铺去了一半的门槛外就传来了熟悉的缓慢的嗓音。

    未及转身他已站起来:“恩师。”

    张昀微笑:“自打你奉旨主审常蔚,为师已多日不见你,今日如何有空来了?”

    苏绶颌首,掏出文书:“这是关乎两江灾情的一份文书,皇上急要的,下面人本要呈给恩师面审,学生也因为久未来跟恩师请安,故而自告奋勇。”

    “原来如此。”

    张昀略顿之后,接过了文书。

    翻看了两遍,他把文书合上递还:“没有错漏。已可呈去宫中。”看苏绶接了,他又道:“你最近可清减了。想来是常蔚这边审得不太顺利?可有为师能相帮之处?”

    “回恩师的话,确实有些艰难,不过尚且能够应付。只是前几日常府出事,常贺突然露面,突然之间琐事多了起来罢了。”

    “若有难处,还当痛快说出口,不要闷在心里。你这个人啊,从小到大就这样,遇事宁愿自己扛着,生怕叨扰他人,这点可不好。”张昀脸上带着爱惜之色,摇头说道。

    “你我师徒一场,情如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想昔年薛容被陷害倒台,多少薛家门生因受株连而一蹶不振,甚至陷入万劫不复?所以不要觉得麻烦,该求助还得求助,为师不帮你,又帮谁呢?”

    “恩师教诲得是。”苏绶颌首,“这些年学生以及苏家,多蒙恩师提携关照,才有如今的荣耀,学生心中时刻都铭记在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