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执阳在李黛家里住了一晚。

    隔日，中午之前，夜执阳就回到了夏家的长安别墅。

    他又不是傻子，上一次夏清读能突然出现在李黛家门口，他就能猜测到，夏清读对于他和李黛的关系说是理解，倒不如说是容忍更准确些。

    他可以先收拾好别墅，再去机场接夏清读回来，可要是在李黛家里等夏清读过来，那就有点儿过分了。

    ……

    收拾完别墅已经是下午两点，距离去机场接夏清读，还有一个钟头。

    昨天回来到现在，夜执阳难得享受片刻的宁静。

    他将在蒙国发生的一切，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希望捋清楚在寻找赤雪印背后之谜这条路上，自己目前能够确定与不确定的所有事情。

    毫无疑问，在沙—林高勒《都斤山九十四马团反叛之谜》那本史料上，他留意了一段时间的九十四马团，与沈千并没有半点儿联系。

    在额尔登特发现的《突厥春秋纪》少了一页的事情，应该能和阔夜沙镇青石碑下的玉印被人取走一事，联系在一起。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在额尔登特的图书馆里查找监控，并且查阅图书馆的借书档案，近五年内都没有关于那本书的借阅记录。

    五年前与五十年前，在时间节点上是能对得上的。

    之后便是大可汗石碑群中的沙钵略可汗山龛，山龛中的赤雪印凹槽以及都斤山北麓的镇毒门内的凹槽，和他太泰萨部落所看到的事情了。

    如果说他在大可汗石碑群那里还在猜测，赤雪印凹槽的诡异出现是五十年前那人所为，那么这三件事情的共同联想，就可以轻易将他的猜测推翻，尤其是他在太萨部落看到的那五张图画，无疑印证了赤雪印共计有五枚，四枚大印和一枚玉印的事实。

    他只得五分之一。

    最后一件事，就是太萨部落和比其格特沙漠之间的联系了。

    太萨部落关于赤雪印的记载是最详细的，仿佛那块儿黑云石碑已经见证了、当年手握赤雪印的那几位大佬在共谋诡事。

    太萨部落如此，比其格特沙漠亦如此，要不然那片沙漠也不可能引起古阁的震荡反馈。

    这是他目前能够确定下来的线索。

    不确定么。

    一是他在镇毒门中，进入幻境后看到的那个似乎有着西方面孔，身材只比自己略矮一点儿的灰色人影。

    那个家伙出现得莫名其妙，可是通过幻境对于自己的指引，夜执阳估摸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取走镇毒门内的赤雪印的家伙。

    至于那个家伙是不是五十年前那人，夜执阳不敢肯定。

    而与此事有联系的，就是古阁在比其格特沙漠中的反应了。

    按照古阁当时的说法，它是受到了雌体气息干扰，因此才检测任务失败。

    那么…古阁所说的雌体究竟是哪个「雌」？

    是说比其格特沙漠存在某种他所不知道的特定磁场，还是安能辨我是雄雌的「雌」。

    他在沙漠中得到古阁的反馈，之所以之后没有与钱不庭多聊这些，恰是因为他对于此事的不确定，甚至说…他很害怕。

    如果比其格特沙漠只是存在某种特定磁场，干扰了古阁，这自己可以理解。

    或者说，日后他接收到别的考古任务，古阁也会这样反馈，那时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确定，古阁系统其实存在一定的局限。

    可要雄雌的「雌」，日后他的麻烦就大了。

    时至此刻，夜执阳都可以扪心自问而问心无愧地说，古阁这个甩手掌柜对他最大的贡献，就只是任务和奖励。

    即使自己获得了古阁

    的奖励，那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古阁时不时的认证一句，实话说，他求这位大爷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了，可认证的次数却寥寥无几，说明这完全得看古阁的心情。

    因此夜执阳认为在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挺起胸膛说：他目前的考古成就，皆是来自自己的天赋和持之以恒的努力。

    问题是…这话他自己信，别人若是得知他拥有古阁这种系统，他们信吗？

    不信。

    不仅不信，他们还会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自己，然后在没人的时候大肆地嘲笑。原来堂堂函夏国考古界的天才，竟然只是一个依靠外挂来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昂的废物。

    甚至他们会认为，自己这一身功夫能耐都是古阁所赐。

    夜执阳并不认为自己这些邪恶的想法，是无的放矢。

    他见过长安郊外，白蜡树林底下的枯井道。

    他见过锁龙阵旁边的尸坑里，埋藏着七十年前被阴皇所杀的数十具尸体。

    他同样见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了恶心自己，不惜拿他的对手来当炮灰，利用结束后，也只是给对手一个不升不降的空头名分。

    人性就是这样，这也是古阁真要被曝光，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最坏结局。

    夜执阳之所以认为古阁会被曝光，恰是因为古阁亲口道出的雌体气息干扰。

    如果是「雌」性，那就说明此时潜藏在自己神识中的古阁系统是雄性，而它的另一半已经早早地出现在了那片沙漠中。

    他若是一直追查此事，到最后极有可能与另外一个雌性古阁系统的持有者会面。

    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夜执阳不能给出准确答案，但他认为应该是会不死不休。

    一山不容二虎，这种生存法则，即使是他也不会刻意逃避…而且下手得趁早。

    此刻，回头一想在镇毒门幻境中，出现的那个貌似是西方面孔的家伙，身份大抵不难猜测了。

    「真的是他？」

    客厅沙发上，夜执阳眼中闪烁着不为人知的诡异光芒，他手指轻轻弹动着大腿，低声喃喃。

    如是说着，青年又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儿。

    世界上的事儿总是那么巧合。

    前段时间，约翰国那位约翰副院长，不是邀请他去寻找金花树么？如果他们的恰谈结果还算满意，自己倒真不介意去那边转悠转悠了。

    「这个环环相扣的世道，真是不得不让人臣服。」

    夜执阳抬手将指缝中的烟头掐灭，他缓缓起身，整了整衣服，驱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