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暗流涌动，官面上的客套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得知夜执阳是从函夏上来的考古学者，额尔登特历史博物馆的馆长肖索拉给予了青年极高规格的接待，又得知函夏邯郸市的锁龙阵竟然与他们这里一千四百年前的一位土财主有关，更是心花怒放。
国际间的考古合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古人或者是古物的流动性，后世考古专家为了追寻这种痕迹，方才让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考古单位有了合作意向。
夜执阳对肖索拉馆长的意思表示了强烈肯定，并且指名道姓，日后去函夏冀省文物厅，可以联系厅主任刘秋。
上次去冀省，一身油腻市侩气息的刘秋所表现的立场很让他受用，之后自己让刘秋探测麻纸微观特性以及探测困锁石龙的龙腹，刘秋都以最快速度给了他反馈。
这份儿合作送个刘秋，值当。
接待过后，就进入了正式的文物鉴赏和史料阶段。
额尔登特历史博物馆的文物很蒙国，不是金制品就是弯刀马靴，甚至还有千年前的游牧毛毡，鲜艳玛瑙等。
夜执阳的目光主要放在玛瑙上。
玛瑙是玉吗？
广义的角度来看，玛瑙是玉的一种，因为玛瑙是由二氧化硅沉积而成的隐晶质石英的一种。
但是从构成、颜色、纹路、和质地四个方面比较，玛瑙与玉又有诸多区别。
构成上，玛瑙是晶体颗粒组成，而玉石是矿物集合体，所以从天然触摸感上来说，玉石更细腻。
颜色上，玛瑙颜色艳丽，多姿多彩，而且玛瑙之间条带的分布很明显，但是绝大多数的玉石就没有明显的条带分布。当然、玉的颜色也很多，但是没有玛瑙来的艳丽。
纹路上来看，玛瑙有特殊的玛瑙纹，纹路过渡带清晰，而且与底色融合得非常巧妙，反观玉却没有这种同心状的纹路，大多通体一色。
最后在质感上，玛瑙也有玉性，但是不强，更多的偏于玻璃质感，这从它们相互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就能听出来。反观玉的玉性强，质地温润细腻，触手滑而不腻，碰撞的声音多显喑哑。
如今市面上，玛瑙的产量要高于玉，因此在文玩界，玉石的地位要高于玛瑙，但这种比较也不一定绝对，例如玛瑙中的南红玛瑙，价值就远高于寻常的玉石。
陈列在额尔登特历史博物馆的玛瑙中并没有南红玛瑙，但夜执阳依旧试图在这些玛瑙文物中，寻找到一点儿沈千的影子。
主要是别的文物展品，实在和沈千扯不上半点儿联系。
结果…随着肖索拉馆长介绍过罢，夜执阳又失望了…这里的文物和沈千的生活年份根本对不上号，无奈之下，希望能坚定与函夏国冀省文物厅寻求合作的馆长，只好尽可能找来十数本公元三百年至公元八百年的史料编书。
不一定都有用，但是心意要足。
更足的是，肖索拉馆长得知夜执阳之后还要去图书馆，又连忙让馆内的工作人员从图书馆那边借书而来，并且充当书童角色，专门帮夜执阳找寻资料。
对于这位的好意，夜执阳感激涕零，特意让钱不庭从车里取来一条他们从函夏国带过来的好烟交给肖索拉，之后夜执阳就给工作人员叮嘱了「沈千」「玉喜子」「沙漠雷声」「都斤山麓」「石碑记载」「阿史那氏」「阿史德氏」这些关键词。
夜执阳不想拒绝肖索拉馆长是有理由的。
他们来到蒙国的时间是充裕，问题是昨晚他们虽然撵走了一批烦人的苍蝇，并且夜执阳、钱不庭一致认为，朱理真家族和毛忽来家族八天前止息兵戈并不是针对他们，偏是张哥昨晚一个玄之又玄的猜测让他们心神不宁。
他们不想在额尔登特发生什么幺蛾子，打算出城之后再一验真假。
因此这里的事情能快则快。
……
一天时间恍惚过去，夜执阳等人在这边一无所获，直至第二天下午，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工作人员轻轻咦了一声，引起了青年注意。
「张总，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夜执阳对同坐一桌，皱眉不解的工作人员努了努嘴，张扬应声问向那位，去而复返时说道：「那位说那本孤本里有一页没有了，按照时间线来看，是公元年之后的事儿。」
「嗯？」
张杨话落，夜执阳猛地一提嗓子眼儿，发出了一个尖锐的「嗯」字，青年连忙跑到那位工作人员面前，示意其翻译一下。
「突厥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元年，西方有战事，可汗派使臣斡旋，后有萨满记流出，被人觉察端倪，只因为当时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派出的使臣并不是战事大臣，而是萨满？」
这位工作人员不知在说些什么，张扬好一通翻译，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懂，但翻译过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工作人员最后嘀咕一句，张扬说道：「这一页记录的应该是公元年至公元六百年的事儿，因为之后的篇章介绍的是公元六百年之后。」
「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
听到这儿，夜执阳眉头紧皱。
这个可汗之称是隋朝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而沙钵略可汗就是启民可汗的父亲，颉利可汗的爷爷，执掌东—突厥正是在公元年至七年。
如果单论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这个称谓，这本孤本的母本应该是函夏人所撰。
夜执阳轻声道：「这本书的书名是…」
「《突厥春秋纪》」
张扬连忙回答，答案刚出来，夜执阳仔细观察封面与此书的成色材料，又止不住地撇嘴。
封面与纸张有差别，所以书名极有可能是后来人根据内容加上去的。
现在，除了书名让夜执阳升起了浅浅的兴趣，真正让这位考古天才疑惑的是，为什么这本保存得尚算完整的史料编书，早一页晚一页、多一页少一页不掉，唯独掉了这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