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蓝月道：“有一点你没猜错，我派去围杀朗月寒的人，尽数被太始古反杀。现在朗月寒已经被太始古控制。但你一定在想，我和陆华蓉挑起这场战争，原因一定不止如此简单。”

    “是的。”房蓝月是只老狐狸，现在肯与她坦诚详谈，千灵自然不会多绕弯子。

    房蓝月却开始绕起了弯子：“那你知道艾辰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总是对国事漠不关心吗？甚至他对这场战争的成败，也没有担忧。”房蓝月的眸子里，充满了真诚。

    千灵不是很明白房蓝月问这话的目的。“我认为艾辰，并不是不关心。他一定是关心的，毕竟他很爱这片土地，很爱万象国的人民。”也许，他只是习惯了杀戮，从而对此没有过多的感触。

    房蓝月勾了勾嘴角，算是认同千灵的话。“艾辰和他哥一样，对万象国忠心不二。不仅是他们，万象国的所有百姓，所有士兵，都对万象国忠心不二。我们如果要打这场仗，那就打。没有成败之分，只有打与不打。”

    房蓝月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连神情都年轻了几分：“艾辰和万象国其他人一样，他们不是不关心这场战争的成败，他们只是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对我们来说，成，只是暂时。而败，可能是永远的败。所以成，无需高兴。而败，更无需悲伤，抵抗到底，绝不投降，是我们早就已经做好了的觉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房蓝月说到最后，用着疑问的眼光看着千灵。

    千灵感到有些恐慌，因为房蓝月的疑问中，夹杂了陌生，甚至夹杂了渴求。

    不对，不对。房蓝月干嘛要跟身为万象国一员的唐白亦说这种话？

    唐白亦是明白这种无奈的，曾经唐白亦的父亲好像跟她说过这些。加上唐白亦身为小国的一名普通百姓，从小遭受各种歧视，从小听闻其他大国的强势，她早就明白这个混乱的时代，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她早就明白，万象国迟早会被吞并。

    “国师，您的意思是……”千灵有了不好的预感。房蓝月的措辞，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房蓝月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又揉了揉，摆摆手笑道：“没什么，老了，就是感叹一下。”

    千灵蹙眉，她直觉，似乎房蓝月已经发现了她的魂魄与身体不符一事了。

    但明显，她似乎不打算直接拆穿。

    “唐姑娘。”房蓝月眯了眼，眼带下垂得严重。“万象国，不知道还能在这乱世中撑多久。但我想着，能撑多久是多久吧。发动这场战争的最后一个目的，是想着，借机压龙岩一头。如果龙岩国不肯答应我们提出的要求，我们就继续进攻。因为，如果万象国不扩大土地，不扩充实力，很快就会被群雄吞并。与其苟延残喘被大国狠狠压制，还不如现在拼死一搏。所以今日太始古来找我和谈，我拒绝了。他们修改了谈判的条件，做了让步，我仍旧拒绝了。”

    “……”千灵的脑袋一时有点空白。

    房蓝月的意思是，她真的要趁机狠狠宰太始古一顿？而且从一开始她就预料到了，太始古会过来找她和谈？

    最让千灵震惊的是，房蓝月对于现下局势的看法。在她看来，如果现在不能扩大万象国的实力，他们宁愿失败。

    原来这才是房蓝月和陆华蓉挑起这场战争的真正原因。

    千灵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眼光很远大，并没有局限于目前。也承认，万象国的百姓很勇敢。

    可是，她不能理解。

    对她来说，万象国投降，将皇权移交大国，换得百姓安康，这才是最好的出路。

    万象国的统治阶层不肯投降，为什么就一定要拉着底下的人跟着陪葬？

    不理解归不理解，千灵没打算表达自己的看法。现在的房蓝月，跟之前的陆华蓉一样执拗，她就算说了自己的看法，也不能改变什么。

    “国师来找我，难道是为了，让我去找太始古谈判？”

    现在双方互相争执不下，都不肯答应对方的条件。

    若说一定要有一方让步，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让步的，只可能是太始古。

    毕竟房蓝月，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房蓝月非常欣慰的笑道：“唐姑娘向来冰雪聪明，凡事一点就透，太始古对唐姑娘有别样情愫，也是理所应当。”

    呵！千灵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房蓝月不仅要拉着底下的人跟她一起陪葬，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了她千灵身上！

    房蓝月，你不是知道我不是唐白亦了吗？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利用我！

    千灵在房间中走了两步，心情有些焦躁。

    她当然可以拒绝，毕竟现在是房蓝月在恳求她办事，想必就算她拒绝了，房蓝月也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威胁她。

    只是如果她拒绝了，这场战争就还会继续，继续到双方谈出一个让彼此满意的结果。

    那会是多久？

    太始古一定认为房蓝月会退步，毕竟谁会傻到集全国之力去拼个头破血流？

    房蓝月又认为太始古一定会退步，只要逼得够狠，太始古为了保存兵力、顺利将兵带走，一定会让步。

    所以他们如果一直打下去，可能谁都不会让步。

    房蓝月敢拼，而太始古，真的把他逼急了，他赌得起。

    最后苦的，是士兵，是百姓。

    如果太始古输了，万象国一定已经损伤惨重，不久之后，则会迎来龙岩国的迎头痛击，为龙岩国一雪前耻。

    如果太始古赢了，那么万象国会尽归龙岩所有。

    无论哪种情况，对万象国都极为不利。

    可偏偏房蓝月，执迷不悟！

    千灵觉得很焦躁。

    这种焦躁，有一半是来自于她的担忧，另一半是来自于唐白亦。

    唐白亦好不容易变好的心情，现在又开始糟糕了。

    唐白亦，你也太贪心了！让我帮你杀吞月宫主，让我帮你俘获艾辰的心，以此安抚你的情绪。好，我认！我也做到了！

    现在，你的国家有难，这灾难并非我所挑起，解决方式也并非我所提出，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出面呢？

    唐白亦回应千灵的，是慌乱的心跳。

    千灵捂住了心口，无奈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唐白亦，我输给你了。但愿这次的任务完成度够高，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转过身，房蓝月不骄不躁的静静的等着她的答复。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非常笃定千灵会答应她。

    “我需要做些什么？”千灵问道。

    房蓝月抬头看着千灵，老眼里，蓦然起了一层水雾。“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千灵不禁为此刻的房蓝月动容。这么大的岁数了，天天操心大事小事，担忧过去未来。她答应前去谈判，房蓝月竟然会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切，还是因为她对这片土地，对这土地上的百姓，有着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