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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当小人
    傍晚时分的凤仪宫寝殿,一缕夕阳透过窗棱,照到了正在贵妃榻上熟睡的小人儿身上。

    有人站在榻边,低头瞧了小人儿许久,竟似看不够般,眼中满是慈爱。

    “父王!”

    小人儿翻了个身,揉揉眼睛,便坐了起来。

    国主伸出手,将孩子抱进怀中,立时开始不满,“为何小脸这般红,这宫里头的人都是死的?”

    岳王后就站在窗边,手持着团扇,回过头道:“小孩子皆是如此。”

    “你自个儿看看,红到快撑破肉皮了!”

    国主抱着泰阳公主,走到岳王后跟前,“王后成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岳王后懒得理这位的大惊小怪,转头吩咐,“我瞧着时辰也到了,将温着的药拿来。公主好久没睡得这般沉,药还得继续用。”

    “苦苦的,不要!”

    泰阳公主聪明地搂住国主脖子求救,随即又咳了起来。

    “既是用过药,如何还在咳?卫湘君怎么给公主瞧的病?”

    岳王后瞟了瞟这位不讲理的孩子爹,“这丫头是呛了口水。”

    还是奶娘道:“禀主上,卫大姑娘说了,再喝上几副,公主止了咳,自然就好了。”

    “她的话便是可信?”

    国主悻悻地道:“你让卫湘君过来给泰阳瞧病,人家却揣着别的目的。她今日跑去太医院偷脉案,被人逮个正着,还强词夺理,说王太嫔乃是误诊而死。你拿这种人当亲信,不怕死在她手里?”

    岳王后有些惊讶,卫湘君从太医院回来,只字没提发生过什么。

    “母后抱!”

    泰阳公主又朝岳王后伸出手。

    接过女儿,岳王后让人取了公主衣裙,坐到床榻边,亲自替她穿了起来。

    “你便相信,她一定对你忠心耿耿?”

    国主略有些故意地问道。

    他今日心情不错,只为终于赢了岳王后一回,将卫湘君变成了自己的棋子。

    “主上说笑了,她就是个大夫,曾经救过我和泰阳,我当她是……知己。”

    国主差点笑出来,可瞧着孩子,又拧起眉头,“穿得这么少,王后是想冻坏我家公主?”

    岳王后整理着小公主的裙子,“孩子本就要忍三分寒,吃七分饱,要背暖肚暖足暖,要头凉心胸凉。太过小心,反倒是害她!”

    国主不屑道:“又是卫湘君告诉你的?她的话比孤的旨意还灵?”

    “是我老祖母在世之时所说,也是今日,我才想起。”

    有宫女端了药来,泰阳公主小脸立时皱起,“父王救命!”

    岳王后脸一沉,“救什么命,再不喝,是要母后捏你的鼻子?”

    一只手伸来,将药碗夺了过去。

    母女俩一块瞧着,国主仰头抿了一口药。

    “父王喝!”

    小丫头开心地拍起了手。

    “卫大姑娘心思够坏,这是要苦死孤的掌上明珠!”

    国主骂了一句。

    岳王后将碗夺回,冲着孩子训道:“乖乖把药喝了,不然母后会生气!”

    “你母后不疼你,父王来疼,以后泰阳就搬来重华殿。”

    好好教训孩子,还要被那个当爹的拆台,岳王后没理由不瞪起眼。

    倒是小丫头真被吓到,瘪了瘪嘴,小手抓住碗,终于还是喝完了药。

    一时间国主心疼得要死,忍不住要找岳王后的不痛快,“岳震病到现在,你就没想过回娘家瞧瞧?”

    岳王后连头都没抬,自然是知道,有人故意往她心口上捅刀。

    不让她出宫的,到底是谁?

    “真以为孤不知道,卫湘君帮你给那头递信。”

    “我娘惦记我与泰阳,问上几句,人之常情。”

    岳王后淡定地道。

    国主嗤笑,“你找卫湘君私传消息,竟是不怕,她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岳王后微微不耐。这位还在当王爷时,便成日里疑神疑鬼,如今更是成了病,这会儿说三句要骂一句卫湘君,也不知对那丫头有多大的怨念。

    “你这人吧,该信的人不信,偏要信外人。”

    国主又想起方才卫湘君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低声下气,求他派人解救郑乔生的别扭样子。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可信之人。

    岳震功高震主,若不是有长宁公在前头挡着,那家伙指不定已动了不臣之心。

    至于长宁公,心底的算计,比起岳震,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他怵岳家军,未必敢造次。

    帝王之术,便在于制衡。这还是长宁公教他的,国主如今用得极顺手。

    “主上!”

    外头有人禀报,“长宁公在宫外求见!”

    “说了所为何事?”

    “齐国使节已然准备离开衡阳,长宁公请主上示下,若不赶紧答应齐国的条件,只怕一场大仗,再避免不了。”

    国主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好一会后,国主回了句,“传孤口谕,孤已然歇下,请长宁公好好劝劝齐国使节。”

    岳王后陪着女儿玩耍,却有意无意地瞧向国主,直到两人目光碰到了一块。

    “武胜关几位监军八百里加急,传来奏书。”

    国主索性一撩袍子,在贵妃榻上躺下,“岳无咎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跑去武胜关外的齐国军营,杀了他们主帅。你那侄子也是好本事,好不容易安稳了些,又搅起天翻地覆。听说人已然找不着,只怕畏罪潜逃。这回将烂摊子扔给了孤!”

    岳王后完全震惊了,“何时之事?”

    国主没有回答,双手托在脑后,“孤便将话放下。但有一日,岳无咎敢回来衡阳城,孤定斩不饶。你若想给岳大将军府报信,便告诉他们,姓岳的都逃不过去!”

    岳王后出了声,“想来主上等这日,已然好久了。”

    国主转过头,与岳王后四目相对。

    “您就这么想当亡国之君?”

    岳王后神色出奇地淡定。

    国主太阳穴跳了跳。

    这句话,人家不知在心里藏了多久。

    “我兄长为齐国人所害,想来那孩子如今有了出息,要替他父亲报仇。果然是我岳家人。”

    当着国主的面,岳王后绝对不会说,自家这侄儿这回太过冲动。

    “岳震死了吗,要他去报杀父之仇?”

    国主喝道:“你们就是想让这回的和谈成了笑话!”

    岳王后朝着正在床榻上蹦蹦跳跳的泰阳公主望了过去,“我始终都是岳家人,姓岳的只有战死沙场,绝无在敌寇面前卑躬屈膝之说。无咎落入主上手中之日,国主若要为结齐国人欢心,抄了岳氏满门,别忘了带上我与泰阳!”

    “孤记下了!我女儿姓赵,她必须长命百岁。你想死便死!”

    国主恨恨地道,起身出了凤仪宫。

    岳王后愣了许久,忽地叫了声,“樱儿!”

    “娘娘,孙女官明儿才回来。”

    有宫女上前道。

    岳王后这才回过神,卫湘君后头只怕进不来了,得靠樱儿想办法给那头传信,教岳无咎不要涉险回来。

    五更天时,卫湘君被人带到了城东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国主答应当晚放人,卫湘君一直在王宫东头角门等着。

    一宿之后,还是刘内官过来,叫醒了坐在门槛上睡着的卫湘君,要送她去见郑乔生。

    卫湘君本就一路忐忑,此刻随着刘内官走进一间小屋,紧张到牙齿都在打战。

    那屋子不大,点了一盏油灯,站了两个人,隐约能瞧见,床榻上还躺着一位。

    “郑大夫如何了?”

    刘内官先问了出来。

    “不太妙!我等冲进去时,有人正想对他动手,绳索都套到了脖颈上。”

    床榻边的一个男人回道:“从被带出牢房到这会儿,人一直就昏着。”

    卫湘君立时扑上前去,瞧了瞧床榻上面无血色的郑乔生,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便将手放到他心口上。

    “杀手死之前,供出是受一位王夫人所派,据说那位与长宁公府颇有渊源。对了,这位两条腿应该被打断了。”

    “哪位王夫人?”

    连刘内官都糊涂了。

    卫湘君没听见这句。她正在看郑乔生高高肿起的双腿,骨头已然......折了。

    忍住了哽咽,卫湘君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针袋。

    郑乔生心口还有余温,先得把人救回来。

    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只能后头慢慢治了。

    最后一根针刺到郑乔生的人中穴时,他终于有了反应。

    烛光之下,郑乔生费力地抬起眼皮,似乎认出了卫湘君,嘴角咧了咧。

    “师父,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卫湘君喃喃地道。

    昨日在重华殿,国主的条件,让卫湘君无法拒绝。

    甚至此刻她还庆幸,当时一点都没犹豫。

    只要师父好好的,别说是当细作,便是让卫湘君入阿鼻地狱,她也认了。

    注视卫湘君片刻,郑乔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他终于睡了过去……

    刘内官何时离开的,卫湘君忙着郑乔生的事,完全没注意到。

    倒是过了未时,人家又回来了。

    “卫大姑娘?”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惊醒了正趴在床榻边一张桌上打盹的卫湘君。

    “劳烦刘内官了!”

    迷糊了好一会,卫湘君才想起来打招呼。

    “主上在问,郑大夫如何了?”

    “我师父已然脱了险,只身上有伤,必须静养。”

    没人知道,卫湘君看到这些伤口时,心底涌起滔天怒火。

    那些积了两世的仇,该到血债血偿之时了。

    “那就好!”

    刘内官笑眯眯地道:“郑大夫日后便在这儿住下了。”

    卫湘君迟疑了一下。

    这是将郑乔生软禁了?

    到底是一国之君,手段真不一般。

    “不知卫大姑娘何时能随我走?”

    刘内官是用商量的语气说的。可卫湘君明白,人家根本没给她商量的余地。

    她要去当小人了。

    甚至很可能,岳无咎会因为她的出卖,而丢掉性命。

    “大姑娘,主上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要你尽心效力,主上不会亏待你们师徒。”

    “……那就走吧!”

    卫湘君硬着头皮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