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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十四章 尘封紧缩的门
    “小雪兔”睁着澄净无比的眼眸,好奇发问:“是,是谁?”

    李殣没想到她会不认识安贵人,不过旋即又明白过来。

    这雪兔平常都不跟人说话,想必整个后宫里,除了自己和身边的嬷嬷,也就只认识太后和敬妃了。

    李殣思量着该如何介绍比较妥当,却不了傅窈注意力被那两只大鸟瞬间吸引了去,眼睛里迸出光来。

    她松开抓着李殣衣服的手,小心翼翼凑到安成月跟前:“摸,可以,摸?”

    “皇后太客气了,当然可以摸。”

    安成月把头上那只招呼下来,又吹了吹骨哨,两只大鸟立即落在地上,偏头看着傅窈。

    傅窈蹲下去,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抚到鸟背上。

    见大鸟没有什么反抗性动作,傅窈松了口气,顺着它的羽毛往下抚摸。

    但她摸的只是白色那只鸟,黑色的海东青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引着脖子鸣叫一声,然后摇晃身子走到傅窈手侧,拿头去顶,就差嘴里叨叨一声“快摸摸我”了。

    傅窈吭哧一声笑出来。

    她拿出另外一只手,黑白两只同时撸,海东青甚至舒服地闭上眼。

    “这飞禽竟如此灵性?”李殣也来了几分兴趣,俯身想摸,谁料那只海东青瞬间扭头瞪着他,还展开翅膀准备扑腾。

    李殣黑着脸收回手,瞬间改口:“这畜生果然没有灵性。”

    傅窈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安成月却要笑疯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子,几年皇帝白当了是吧?这两家伙记仇得很,你刚刚拿着弓箭要射它们,会喜欢你就怪了。”

    李殣不说话。

    他沉默半晌后,忽然来了一句:“师父他还养了别的鸟吗?”

    “那肯定……哎不是等等,”安成月警觉,“你想干什么?”

    李殣朝后招手:“海公公,拿两只鸟笼来。”

    安成月:“……”

    这家伙抢鸟!!

    傅窈起身拉住李殣:“不行。”

    李殣微怔:“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傅窈微扬起头,伸手指着天边,“要飞。”

    海天青要展翅,不能困于方寸,更不能囚于铁笼。

    傅窈手指的天际,大雪初晴,澄净无瑕,逐渐升起的东日耀眼无比。

    李殣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长久紧闭的门忽然被撬开一缝,他独自立在门内,却透过缝隙,隐隐嗅到外面泥土青草的味道。

    久违而又真挚热切。

    可,这是真的吗?

    李殣垂眸看着傅窈,总觉得即便阳光再好,他却越来越难看清她了。

    为何忽然不怕他,为何忽然性情大变,为何能戳破章太傅的事?

    他在她身边几次试探,傅窈的表现是真的痴傻。

    可他还是无法看清。

    他无法看清傅窈,无法看清太后,无法看清久远岁月中那个抛弃自己和母妃的生父,也无法看清熬过人间十余岁月的自己。

    心里那缕突然出现的花草鲜味,转瞬便消失不见。

    傅窈见李殣站在原地发愣,一时起了逗弄心思,垫脚戳了戳他的脸颊。

    李殣太瘦了,没有那种Q弹的手感,傅窈失望地叹气:“没肉。”

    “嗯?”李殣蓦然回:“皇后想吃肉了?”

    安成月在旁边疯笑。

    她笑了一阵,从海东青的爪侧取出纸条:“诺,师父对你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你记得看,时候不早,我先回宫了。”

    太阳才刚刚升起,时候不早?

    李殣神情复杂,觉得这丫头越发疯癫了:“那你去吧,鸟带走。”

    “不留给皇后多玩会吗?”

    傅窈这次听懂了,唇角微弯:“不玩。”

    她只是一时新奇罢了,不会真的把这种生来就等于自由的鸟囚在自己的宫殿里。

    送走安成月,傅窈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李殣,从门外一直盯到门内,大有一直盯下去的石头。

    李殣哭笑不得:“你是想问,安贵妃的事?”

    傅窈点头。

    “此事朕日后再与你说罢。”

    李殣坐到桌案前,将纸条展开,不过一瞬,面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傅窈没问道自己想知道的,有些不开心地抿了抿唇,却见李殣神情不对,便凑过去看了眼,旋即也愣住了。

    纸条上全是教训李殣的,说他行事过于冒进,为君者手段狠厉不便于治下,会导致人心疏离,长久朝堂大乱。

    而最后一句,是让他将《君策论》全部楷书手抄一遍,月末送去检查。

    ……月末。

    离月末还有二十日。

    《君策论》是厉朝历代君王行为的模范,全文十万字,用楷书,一天写五千。

    李殣有些头疼。

    傅窈指着纸条说:“我,我来。”

    李殣有些意外。

    皇后能识文断字他并不觉得惊奇,毕竟是丞相家的女儿,傅丞可是请了全京最好的先生去教。

    可她竟然要帮自己抄君策论?

    要知道,正楷书写的速度会非常慢,一天五千字,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殣拒绝道:“不用,虽然是楷体,但师父能认出朕的字,被发现不是亲手所写,会被罚的。”

    “罚?”傅窈吃惊,“怎么?”

    “怎么罚吗?”李殣沉思片刻:“也许是去他那连着跪几日,或者挨顿打。不过自从朕上位以来,师父他许多年未曾这般罚过了。”

    李殣说得认真,是真的在回忆从前的事,没看到傅窈越来越吃惊的神情。

    李殣有个神秘的师父她前世知道,但仅限于知道,也从未见过,更鲜少听李殣提起。

    他们似乎从不见面,但李殣却很敬重他。

    但没想到是这种任打任罚的地步。

    李殣竟然会这般听一个人的话?

    ……实在是,不像夜里在未央宫中的他。

    李殣说完,自己暗叹口气,旋即又坐直身子,敛了神情:“无事,皇后不用担心,朕可以写完,但今日先作罢,有别的安排。”

    傅窈窕疑惑地看他。

    李殣问:“想出宫吗?”

    出,出什么?

    傅窈瞬间睁大了眼,双手拉住李殣胳膊,迫不及待问:“去,去哪?”

    “宫外面,”李殣笑容有些神秘,“一个皇后未曾去过,但绝对会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