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只剩下象山一人，在废墟中翻找，一连翻找了两日时间。
一开始，还有人围观。
到后来，全都见怪不怪了。
“唉，我主的劝诫与教化，却被无知的氓众弃之敝履！可悲，可叹啊……”
忽然，一道叹息声在象山耳旁响起。
象山抬头，只见一道身穿灰袍的人形身影站在废墟中，手捧几篇残页长叹。
人族？
象山一惊，第一时间有些懵。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人族，对方身上有十分纯正的魔气，比他见到过的……所有魔族的气息更纯。
那纯正程度，连他这样的纯血魔族，也远远及不上。
就好像是……魔的源头？
这样的想法吓了他一跳，他试探性道：“您是？”
“咦，你能看到本座？”那老者望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
“哈？”象山不解，心想你就站在我面前，我为什么会看不到？又不是瞎子！
但随即他就发现，四周往来的那些魔众，似乎真的看不到老者。
甚至望向象山的目光也变了，似乎在好奇，他为什么要对着空气说话？
“难道……话本里的故事都是真的？”
象山心里涌现惊喜，自己这很有可能是触发奇遇了，这就是话本里的老爷爷啊！
“嘶，竟然是亘古唯一的先天魔神体，难怪了……”老者打量象山许久，似是发现了什么，眼中涌现惊叹。
先天魔神体？
我？
象山愣住，从没听过这种体质，跟随口取着玩一样的。
“不错，就是你！先天魔神体虽是隐性体质，未觉醒前与常人无异，但本座绝不会看错！”
老者惊喜，眼中精光大放，越来越亮：“本座等了整整一个纪元，终于等到你了！你就是本座要找的人！”
象山越听越激动，来了来了，尼古拉斯诚不欺我，本少爷果然是天命的主角，陨落的天才！
眼前的老爷爷绝对是大人物。
等了整整一个纪元？
什么概念？
那是多少年啊？
魔皇都活不了那么久！
“敢问前辈，怎么称呼？”象山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询问道。
“呵呵，你手里拿着我写的书，却不认识我吗？”老者抚须笑道。
“您就是……尼古拉斯·修？”象山大惊，语无伦次了都。
老者轻笑一声，仰首四十五度望向天空，用一种苍凉悠远的声音道：“准确的说，是圣·一本道·东京不热·古拉加斯·尼古拉斯·修！”
“%￥#！！！”象山脑子一下宕机了，眼珠里有星星在转。
“当然，你叫我尼古拉斯也行，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无关紧要！”
象山点了点头，随后举起手里的那些残页，兴奋道：“尼古拉斯前辈，我很喜欢你写的书，这些故事太精彩了，里面蕴含的道理也很可贵，一看就是高人才能写出来的东西！”
他认定眼前的老者是难以想象的大人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马屁拍了再说。
尼古拉斯微微一笑，道：“这些故事虽是我写的，但里面的道理……却不是我创造的！”
象山微讶：“那是谁？”
尼古拉斯再度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你可曾听过开天辟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古往今来不朽不灭万古无双第一魔祖？”
象山：“￥#@！%”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很高大上，可是怎么感觉，是临时现编的呢？
“不……不曾听闻！”他强压心中的古怪感，说道。
“唉，魔道光辉落寞至此，尔等魔族……竟连血脉源头也不晓得了！”尼古拉斯叹息，看起来很是伤心。
“血脉源头？前辈，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大地魔象族的血脉源头，乃是来自远古的力之天魔啊！”象山认真道。
虽然他们这一族，体内蕴含的力之天魔血脉已经稀薄得不能再稀薄了，属于杂交杂交再杂交的产物，基本断绝了觉醒天魔血脉的可能。
但这种荣耀，是被刻在每一个魔族子弟灵魂深处的，不可能忘记。
“呵呵，那你可知，力之天魔是被谁创造出来的？”尼古拉斯不紧不慢道。
“这……”象山哑然。
从来没听说，远古的天魔还需要被创造？
“魔祖乃开天辟地以来，混沌中诞生的第一个生灵！它与孪生妹妹仙祖，分别开创了魔界宇宙和仙界宇宙，并创造了两界的生灵！你所熟知的那些天魔，从伦理上，得喊魔祖一声父尊！”尼古拉斯语出惊人，象山听得哑口无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创造魔界之后，魔祖与仙祖因理念不合，大战一场，消耗过重，缔造出两位创世使者，替他管理魔界运行！
魔祖的本意，是想创立一个人人如龙，人人平等，每个人皆有变强权利的世界，可以绽放出无数可能！
却不曾想，其中一个创世使者布欧，利欲熏心，背叛了魔祖的理念，想要将魔界变成他的私人领域，表面宣扬平等，实则各种压榨、欺压底层魔众，让无数种族生灵，永生永世抬不起头来！
整个深渊魔界，如一潭死水，强的永远强，强到腐烂为止，弱的永远弱，哪怕经历无尽岁月，还是弱！”尼古拉斯提起往事，唏嘘不已，言称这有违魔祖的意志。
象山听得大受震撼，望着尼古拉斯道：“那前辈……您是？”
尼古拉斯苦笑：“不错，我便是另外一位创世使者！！”
象山拱手道：“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尼古拉斯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阻止他？”
象山摇头道：“不，晚辈是想知道，同为创世使者，为什么前辈你的名字比他长辣么多？”
尼古拉斯：“……”
象山：“……”
“不该问的别问！”尼古拉斯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当年，布欧趁我不备，将我偷袭，封印，窃取了权柄，否则这魔界也不至于变成这个德行！我拼尽一切，一丝真灵遁出封印，想寻找能破局之人……
可找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结果，直到今日，看到了你！”
他注视着象山，言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象山眼中迸发出激情，内心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仿佛充满了力气。
“你是亘古唯一的先天魔神体，注定要破解魔界的僵局，将这持续了无数年的死水搅浑，让魔界迸发出真正的生机！你是天命之子，是气运所钟！
年轻人，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切，为魔族之崛起而奋斗，实现魔祖当年的愿景？”
“我愿意！！！”
象山激动无比，慷慨激昂，大声喊了出来，路过的行人皆被吓了一跳。
纷纷摇头。
完了，大地魔象族的九公子彻底疯了。
“但是……”象山忽然又萎了下去，挠头道：“以晚辈这些微末实力，恐怕很难做到什么事情啊！”
尼古拉斯道：“放心，不需要你去做很危险的事，只要你将魔祖的教义和圣经传播开来，让更多人明白魔的真谛！布欧封锁了绝大多数魔族的智慧，而圣经可以解除这种封锁，久而久之……
魔祖底层中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强者，打破眼下的局面！
当然，你作为魔祖选中的人，自然也有与众不同的奖励！”
“什么奖励？”象山眼睛一亮，期待道。
“呵呵！”尼古拉斯抬手轻点，落在象山眉心，顿时一股磅礴的信息流涌入象山眉心。
象山浑身一颤。
只觉得脑海中天翻地覆，仿佛看到混沌初开，一头遮天蔽日的魔象踏碎十万天穹，横扫神魔，所向披靡。
“魔象镇世拳！”象山睁开双眼，精光大放，激动无比。
这是一门无比强大的神通，而且特别契合他的血脉。
就连他大地魔象族的镇族神通也完全比不上。
坦白说。
在此之前，他对眼前这尼古拉斯的身份一直存疑，可现在……那些疑惑顿时烟消云散了。
这种级别的神通，随手赐予。
恐怕就算是魔皇，也没这么大方！
“这门功法与你的先天魔神体契合，好好参悟，可以护你周全，你需谨记……你的首要任务，不是击败多少敌人，而是要将魔祖的教义传之于世，明白吗？”尼古拉斯叮嘱道。
“是，晚辈明白了！定谨记前辈教诲，启发民智，反抗异端！”象山坚定道。
“很好！加油去干吧，魔祖……会保佑你的！”尼古拉斯微笑着，抚摸象山脑袋，随后消失不见。
“前辈！”
象山惊讶，四处望去，可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唯有面前，不知何时多了几道玉符。
里面记载了大量的文字。
竟是一本本话本，属上了尼古拉斯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尼古拉斯刚刚所在的位置跪下，足足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前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担起我应有的责任！
广传教义！
这先天魔神体在我身上，绝不会浪费！
他心中坚定，随后转身离去。
……
许久之后，一道身影再度出现在刚才所在的位置。
“呼，总算是把这小子给忽悠完了！”王秀看着象山离去的位置，长呼一口气道。
魔界的情形，终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写书，将他想要的那些理念放在书里，慢慢侵蚀底层魔众的观念，便可以。
既隐秘，又很难被发现。
但他万万没想到，魔族居然这么生猛，只是因为他书写得好，就要将他抓走，关起来当禁脔？而且没找到人就杀其他人？
不为别的，单纯为了泄愤？
在那些大族眼中，底层魔众的命压根就不是命！
虽然说，这番杀戮，让魔众心中原本的那颗反抗种子越发成长，但……还是不够！
而且局面到了现在这一步，王秀想安心地写书发书是不可能了。
有回梦斋这个前车之鉴在，哪个书斋还敢刊印尼古拉斯的新书？
只能另寻途径。
于是，王秀便想到了这一步！
传教！
以信仰摧毁信仰！
他的那些作品，已经在瀛魔岛底层魔众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纯血魔族们越残暴，这颗种子成长得就越快。
古往今来，无数历史教训告诉我们。
当一个种族在被压迫的时候，他们内心对于自由和平等的渴望是最强烈的。
“种子得多种几颗，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王秀沉吟，随后转身，缓缓消失在街道尽头。
……
赤月城。
纯血魔族，蛟魔族驻地。
某处偏僻宅院。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顶撞族老的话，给我狠狠打！”
一个上身赤裸的年轻蛟魔族少年被按在地上，狠狠鞭笞。
鲜血飞溅。
少年目眦欲裂，疼痛地浑身扭曲，却很硬气，咬破嘴唇，一声不吭。
也不知过了多久。
刑罚结束。
少年趴在血泊中，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本染血的话本。
“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魔皇不丈夫！蛟广、蛟成，你们已有取死之道！”名为蛟海的蛟魔族少年咬牙暗道。
就在这时。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温和的光。
一道慈祥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这里，望着他轻语：“嘶……竟然是亘古罕见的阴阳神魔体！”
蛟海：“……”
……
类似的场景，在瀛魔岛诸多城内发生。
所有人都不知道。
就在这几日。
瀛魔岛中，先后出现了好几位郁郁不得志的少年少女，遇上了能够改变命运的滔天奇遇。
与此同时。
三源城，大地魔象族族地。
深夜，象山在屋内挑灯夜读，翻看着尼古拉斯给他留下的玉符。
“原来这些话本……实则都是魔祖传下的圣经，只是被尼古拉斯以一种隐晦的方式藏在话本中，只有悟性极高的人才能领悟……”象山沉浸在那些文字海洋中，渐渐痴迷，只觉得脑海中有一道灵光，在不断开启，越来越亮。
“世间并无绝对的真理，每个真理同时又是绝对的谎言……”
“魔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的，而是为了寻找某种更高尚的东西而活着！”
“我们注定要死去，要活得值得，爱得无悔！”
“魔族繁荣五项原则：保护弱者、对抗强者、自主创新、反对压迫、民主共荣！”
“……”
象山越来越投入。
这些文字中描绘出一个又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
那些世界是象山所向往的。
同时他又深深自责，觉得自己曾经的行为是那样可恶。
那样十恶不赦。
“魔与恶，从来不画等号！我悟了……”他心灵通透，起身出门，来到扈从住的简陋屋舍中。
牛头人正在看话本，依然是斗火苍穹，他的俸禄不足以支撑他买其他的，最多只能看到第三卷。
如今已经反复观看了不下数十次。
咚咚咚！
门，忽然被敲响。
牛头人抬头一看，只见象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目光平和地望着他。
唰！
牛头人唰地一下起身，动作快如闪电，直接来到象山面前跪下：“参见主……”
没能跪成，被象山拦下了。
“在看书呢？”象山微笑道，语气如同聊家常。
牛头人咽了口唾沫，自家主人他是知道的，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就代表要死魔了。
他脑海飞速旋转思考，最近有没有干什么惹主人不高兴的事。
但还没想明白，就看到象山退后一步，十分认真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
牛头人：“！！！”
他彻底慌了，脑子嗡嗡的。
什么意思？
这是杀人的新花样？杀之前，先鞠躬？
“主人，我确实是偷看了话本，但就是睡觉前偷偷看的，真的没有影响办正事，我可以发四……”牛头人快哭了，他真不想死，书都没追完呢，死不瞑目啊。
岂料，下一刻，象山语气平和地说道：“以前，是我对你们太苛刻了！你们也是魔，有自己的喜好很正常，我不应该过度干涉你们！从今晚后，只要不影响做正事，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看书怎么看书！嗯……
尤其是书，可以多看，对你有好处，不够的话我那里有，可以来借，但是记得要还！”
牛头人：“……”
他铜铃般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彻底懵了。
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象山已经走了，临走前还跟他说了晚安。
……
“前辈要我传教，但现在这种局势，绝对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否则便是取死之道！”
回到自己屋子，象山凝神思索，现在外面是异端的天下，就算他传的才是真正的魔道，可不被认同，又有什么用？
而且，他现在的实力太弱了，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搞！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那枚尼古拉斯留下的玉符上，若有所思。
……
数日后。
三源城内一场宴会。
这种宴会很寻常，基本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有一次。
魔族的修行大部分靠血脉自行成长，苦练的人只在少数，血脉决定了上限。
而瀛魔岛的圈子就这么大，每一只魔族都属于军队战力，不能像在深渊魔界一样，互相厮杀吞噬。
当然，这一点只限于纯血血脉以上的魔族。
再加上寿元绵长。
所以，他们真的很会享受！
象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围则是一群和他一样，不怎么受家族器重的纯血魔族子弟。
“嘿，要书么？”象山不动声色地问周围一群魔族子弟。
“什么书？”一人问道。
“就是……那种！”象山眯眼暗示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温度都高了一些。
诸多耳尖的魔族子弟自发靠了过来，观察了一下四周，忙问道：“你……有那种书？”
“有！”
“保真吗？”
“童叟无欺，不真可以退！”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现在不是都绝版了吗？”
“我有独特货源，你们爱信不信！”
周围的魔族子弟相视一眼，有些犹豫，理智告诉他们不大像是真的，但一想起那种书的美好，以及看那些书时血脉贲张的感觉，下意识连呼吸都乱了。
“什么价格？给我来一份！”
“价格不贵，但有个要求，你们必须保证，不能泄露这些书的来源，不管用什么方法！”象山双目微眯道。
“行，我们保证！”
“光保证不够！发誓……”象山大量着周围的面孔，一字一句道：“发心血之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