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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34章 消逝之人(4)
    盛宴铃便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脸色,只以为她很害羞,“上次的事情,我也是谢他的,便想托表兄谢谢他。可我想,交情不同,谢的方式也不同,谢礼更不同,便想问问。”

    二少夫人坐在一边率先笑起来,“好啊,咱们家宴铃也开始计较人情世故了。”

    盛宴铃本是谎话圆谎说的,结果被二少夫人这般打趣,也羞得低了头。栗氏就抱着她,“别理你二嫂嫂。”,又道:“周家少爷跟你三表兄倒不是自小的朋友,两人小时候虽然说认识,但也是到了秋山别院里面才交好的。”

    这个盛宴铃其实知晓。她之所以会这般问,则是为了证实心里的想法。果然,姨母身为母亲,一说起三表兄来就停不住,何况还是小时候的三表兄呢?

    她就说了,“你三表兄啊,小时候其实没有后面闷,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其实也有好朋友的,大家一起掏鸟蛋,他爬树爬得最快。”

    盛宴铃抓住这句话马上就笑着问宁朔,“三哥哥,你还会爬树呢?真是看不出?你还记得当初的事情吗?怕是忘记了吧。”

    她轻声笑,好像在打趣一般,宁朔也没有多怀疑,在脑海里面回忆了一下,看向她和栗氏道:“倒是还记得,跟我玩得好的,是曾经住在开圆巷子里面的吴家吧?他们家的三少爷跟我同岁,我记得,我们是玩过一阵子。”

    栗氏连连点头,“是,是他家的孩子,只可惜他家后来举家搬去江南了,你也没了玩伴。”

    宁朔笑了笑,“如今想起来,还记得掏回来的鸟蛋母亲帮着藏了,不然要被父亲收去。”

    栗氏哈哈大笑,一屋子的人跟着笑,唯独盛宴铃的心越来越沉,又愈发疑惑,甚至惶恐不安。

    明明,明明三表兄是先生的猜测就要有七八分的证据了,但他这般一回忆从前之事,便说明他是记得的。先生不可能知晓三表兄年幼的事情,三表兄能在此时说出来,至少能证明“他有这段记忆”。

    魔怔了的小盛姑娘又在层层推真相了。推来推去,无非就是两种真相。

    一是三表兄就是三表兄,附身之事,乃是子虚乌有的瞎想。二是三表兄的记忆,在先生附身那一刻,就成了先生的记忆。

    在第二个念头在脑海里面浮现的时候,一种恐惧和心酸之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若真是这样,那真正的三表兄,该是何等的凄惨和遗憾呢?

    话本子里面的精怪只是附身,他却连记忆也没有保住。

    他一直闷闷的不吭声,一直自卑自己比不上家里其他的兄弟姐妹,一直在努力的读书,无论是寒窗还是烈暑,从不曾懒怠一刻,但即便这般,他还是在一个深夜里面去世了。

    毫无踪迹,也没人知晓。

    即便他的父母兄弟姊妹也没有察觉出来换了人。

    他要是泉下有知,该多伤心。

    她深深叹息一口,在众人散去之后,又看了一眼三表兄的院子。里面,他应该在招待周浩了。那是“他”的朋友。

    若三表兄真是先生,他对逝去的三表兄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情不自禁的用先生的念头去想此事,却脑子模模糊糊,总觉得蒙了一层纸。直到后面睡觉了,还在想事。

    一想,就想得多了。比如说,她为什么如此敢想先生跟三表兄是一个人的。

    这多荒唐!

    但无论多么荒唐,她好像都敢想。一则是可能出生在岭南,这种神神鬼鬼的故事听多了,二则是她对先生的执念太深,执念一深,便如同黄昏时刻逢魔,眼前被迷住了,不愿意舍弃。

    不过她对先生的执念深,也是人之常理。

    景先生实在是惊艳。他在她懵懂无知的年岁里突然出现,知识渊博,长相俊美,温和,体贴,如兄如师。又因不能出门,日日夜夜见到最多的人就是她了,于是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如同一个专门属于她的护身神灵,一点点的教她世间道理,一点点的看着她长大,在她最会记事的年纪,带着她做了无数的事情。

    他们坐在廊下听过雨,躺在大树底下看过夕阳,她吃过先生煮过的糟糕的饭,先生也吃过她做出来的他喜爱的桃花酥。

    所以,欢喜上先生这件事情,她一点也不曾慌张,一点也不曾懊恼,甚至就那么接受了。她也接受先生是随明庭,外人口里的随明庭越是明艳,她越是喜欢。

    这跟她的性子也有关系。

    她性子弱,跟人吵架从吵不赢,也害怕跟人打交道,便什么事情也做不好。先生在她心里是最厉害的人,她不仅跟着他学诗书,也学处世之道。于是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觉得先生什么都懂,是强者。

    她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其实很是慕强。因此,先生是随明庭,是太子伴读,是太傅之子,曾是众人口里最出息的儿郎,反而让她很是激动。

    她的先生,在她的想象之中,就该是这般灿烈的人。她甚至还从那一刻理解了先生眸子里除去痛苦之外的那些她看不懂的遗憾。以前她不知道为何,如今她却有些懂了——先生应该也在遗憾自己悄无声息的将死于岭南,而不是诡谲的朝堂吧?

    他是强者,强者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该站在朝堂,都该在京都,都该在这个他搅弄风云的地方活着手握大权,死时被人或唾骂或怜惜或祭奠。

    盛宴铃觉得自己已经开始看得透先生的一些心思了。这种看得懂,让她有些窃喜。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审视中聪明了许多。

    比如此时,她觉得自己欢喜先生,其实更是一种追寻强者的脚步。先生的步伐那么快,脚印那么大,她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属实是弱者,弱者又该如何追赶他的脚步呢?

    她也是自卑的。

    好在现在她变聪明了,慢慢的,慢慢的,她将自己的脚缓缓踩踏在先生的脚印之上,虽然两相比较,自己的脚步还是小得多,但敢将自己的脚印跟他重叠,已然很勇敢了。

    她昏昏沉沉睡过去,在睡熟之前还想:若先生不是强者,她还喜欢吗?

    弱小怯懦之人,会喜欢上一个弱者吗?

    想来是不会的。

    她的喜欢,也是有条件的。

    晚安,今天两更写完啦。

    明天努力开始还更,今天身子好多了。

    晚安晚安。